每一天醒來,要想的便隻有今天又和阿嵐一起去哪裏玩?再玩些什麼?日子過得像沒有盡頭,不知愁苦。
人真的是奇怪,薑懿好笑地想。那些個塵封了幾千年的記憶,就像昨日發生的一樣,曆曆在目,甚至隨著時間的逝去,而愈加清晰。
就像現在,她都還能說得出她和阿嵐下棋時,雙方各自走過的棋路。他教她射箭時,她第一次中了幾靶,第二次又中了幾靶……
這些在她腦子裏如魔咒般,都滾瓜爛熟。
她本以為那隻是埋藏在心裏一個已經徹底死去的夢,直到她再次見到青瀾。
那日在瑤池,玹華與蒄瑤的大婚慶典上,他突然就出現了,急匆匆地請藥師回去救已經垂危的璟華。她看到那個與阿嵐一模一樣的青年,看到阿嵐的容顏和神情複刻在他身上,又一次活生生出現在眼前——
天知道她震驚到何等地步!
她幾乎立刻便斷定——他就是那個孩子,那個她不得已一生下就拋棄的孩子。
現在,回來了。
所有的記憶,也立刻回來了。
她清清楚楚記起來,在她被大哥幽禁的那三年,他是怎麼在她肚子裏日夜陪伴她的。
阿嵐死了,死在她麵前,她就天天跟這孩子說話,一點點告訴他,他爹娘的事情。
她知道他不能陪他長大,她便要他記住,他的爹娘,也曾愛他。
孩子大一點,會動了。她更高興,也更害怕,她知道他快要離開她了,一旦落地便是今生永別。
她每一天心驚膽戰地過,希望他好好健康成長,又希望他不要長得那麼快。
幽禁的地方沒什麼材料,她便將自己的衣服剪了,給他做小衣小褲。
她從來沒動過針線,縫了好幾套都不像樣,剪了自己三套衣裙,才做出一套略能穿的來。
那是她關於青瀾的所有細節。
他生下來之後,她連看都沒能看上一眼,就直接被送走。
在她印象裏,他隻是存在於她身體裏的那個會動的小生命而已。
直到後來,她成了天後,剛開始很長一段日子裏,她看著自己扁平的小腹仍覺得不習慣。
她覺得他應該還在那裏,還會動,甚至午夜夢回,她還會一次次被自己的陣痛疼醒。
那是她第一次做母親,一切都刻骨銘心。
反而到了後來,當她再度懷孕,再度感受到生命在自己身體裏孕育的時候,她並沒有預期的驚喜,甚至有些反感。
琛華生下來後,她常嫌他哭的聲音太吵,嫌他吸奶的時候咬疼了自己,嫌他總是吵著要她抱,常常一甩手就把他扔給了奶娘。
她終於明白過來,她其實並不是那麼有母性的一個人,她愛她的第一個孩子,隻是因為阿嵐。
而阿嵐死了,為她的任性而死,她不論怎樣也要保住他的血脈,那是他們之間唯一剩下的了。
青瀾,我的孩子,你以前沒有得到的愛,娘親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一點一點,加倍地補償給你。薑赤羽和軒轅広,這兩個自私又愚蠢的男人,為了各自的家族利益,為了自以為是的豐功偉業,白白犧牲了我們一家三口。
那麼這一次,我就要讓他們徹徹底底的後悔!我要把你送上權力的至高巔峰,讓所有人都臣服在你的腳下!
青瀾,那是娘親欠你的,欠你爹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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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水中,阿沫便遊得極快。
她其實還不敢太快,顧及到璟華,她怕太過顛簸會讓他的身體難以承受,饒是如此,也已經是日行八百海裏的速度趕往魔鬼島。
她以為到了水裏便是她的天下,陸上的輕功和空中的騰雲術她比不過他,可這遊水是她從出娘肚子開始,就天天當飯吃的,遊水於她,比走路還多得多。
沒想到還是輸給了璟華。
他快得像一道閃電,剛開始還能奮力去追,可一眨眼便連影子都不見了,連什麼身法都摸不著。
阿沫隻看到自己身邊留下幾片翻湧的水花,他人卻已不知到了哪裏。
阿沫怕他逞強,強用靈力,正有些後悔和他打賭比賽,邊用勁追上去,邊左右尋找焦急喚他名字。突見眼前攪混了一片水花,白色的人影已到眼前,蒙住了自己雙眼,在麵頰上輕輕一吻。
“沫沫,我在這裏。”他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