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他進的是天後的寢殿,婢女們說天後娘娘不在,他笑笑,把所有的宮婢都趕了出去。
他要的就是她不在。
他就是要看看,薑懿,你到底瞞了我些什麼?
他早就開始懷疑,從玹兒大婚那次開始,從她第一眼看到那個年輕的蒼龍開始,他就覺得她不對勁。
薑懿的性格一直很冷。他不知她原來怎樣,但自從嫁到九重天以後,她其實對任何事都是漠不關心的態度。
她不止對他沒有感情,簡直可以說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
甚至包括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她也沒放多少心思在他身上。琛兒會變成如今這不成器的樣子,其實也是她放任教導的結果。
但一個人,又怎麼可能完全沒有感情?
除非她的感情早已經寄托在某個人,某件事上,被牢牢地包裹起來,深深地埋於心底。
當她看那個年輕人的時候,軒轅広發現,第一次,她美豔無波的眸中裏寒冰開始一層層融化,甚至明顯地跳動著火花。
軒轅広不是一個善妒的男人,何況他對她本沒有什麼感情。
他隻是覺得奇怪,那個年輕人,應該和璟兒差不多大。他出生的時候,薑懿應該才剛剛嫁過來吧。
他們之間幾乎從未謀麵,又會有什麼關係?
可向來冷漠的薑懿出麵為他說話,寧可讓自己的親生兒子琛華去喝那大夢三生,也不願叫他多喝一口。看他有了些醉意,她明顯流露出的,是心疼。
那個表情頗值得玩味,不止是心疼,更有許多複雜的情緒在裏麵,那飽含著驚喜,愧疚,懺悔,擔憂,欣慰,痛楚,甚至還有驕傲……
像是壓抑了數千年,整個兒被一起打包,現在又不小心撕開了封印,一點一滴全部翻滾了出來,每一滴都重愈千鈞。
屬下向他彙報,說從婚宴以後,她常常去兵部,看將士們操練,一坐一整天,甚至還私自撥了許多軍用、軍餉過去,都是之前璟華上書奏請了很久都沒有報批的。
璟華離開後,確實是讓琛華接手了兵部,但軒轅広絕不信她會是為了這個小兒子才突然關心起兵部的事情來。
近千年來,薑赤羽已經不再掩飾他的狼子野心,也數度關照薑懿留心天庭軍備力量。
但薑懿並沒有放在心上,她依舊我行我素,除了拆散璟華和蒄瑤,給璟華以致命的一擊外,她這個內應似乎做得並不稱職。
她對炎龍挑起的這場戰爭,不但不熱心,好像還很厭惡。
軒轅広在她寢殿裏轉了一圈,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他沉思片刻,將目光移到她的臥榻,猛地掀開那床芷涵蘭田錦絲被,愣住了。
被子底下整整齊齊疊著一套小嬰兒的衣褲。
這縫製之人似乎並不善此道,針腳粗糙不算,兩隻褲腿都不一樣長短,顯見穿不上去。
而這套衣褲的用料更是奇怪,雖然年代已久,顯得很舊,但仍明顯看得出來是用什麼其它的衣物改製的,上麵還留有原來衣服拆下時的針腳。
軒轅広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薑懿,你到底想瞞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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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三角地依舊暗流洶湧,終年的陰暗,人跡罕至。阿沫讓璟華靠在一處平坦的大石上,輕輕叫他,“璟華,醒醒,我們到了。”
璟華羽睫輕顫,像兩隻疲憊的蝴蝶費力震動翅膀,緩緩睜開眼來,“沫沫?”
他似有片刻的恍惚,分不清何時何地,過了一會兒眼神才在她臉上聚焦,笑了一笑,聲音極輕道:“是……到了嗎?”
“嗯,到啦。你覺得怎麼樣?”她握著他冰涼的手,一下一下搓著,柔聲道。
她臉上髒髒的,頭發也亂糟糟,胡亂搞了個鬏頂在頭上,好幾縷發絲掉了出來,零零碎碎披在黑一道白一道的臉頰兩側。她白嫩的小手變得粗糙,掌心還有幾處淺淺的傷口,是前麵穿越海峽的時候,被粗糲的礁石刮到的。
他笑了一下,抬起手,幫她把頭發順到耳後,又擦去她臉上不知哪裏蹭來的髒東西,低咳著,微笑道:“累壞了吧?放心,我……我很好。”
“不累。”她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