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請戰(2 / 2)

琛華朝他擠擠眼睛,意思叫他稍安勿躁。

他自己跨出一步,躬身道:“啟稟父君,二皇兄他自知要為父君分憂,時刻銘記這身子並不是他一個人的身子,而是被寄予了父君的殷切厚望,是我天族百姓社稷安危的屏障,這才不敢有任何疏忽懈怠。待二皇兄痊愈歸來,定能更好地為父君盡忠,為百姓殺敵,還請父君明察。”

軒轅広冷哼一聲道:“待他歸來?他若不歸,是不是我就任憑薑赤羽打上我這九重天來?薑賊在朝貢時,當著眾屬國的麵,就已經十分囂張,若再任由他妄為,叫我天族顏麵何存!”

琛華借機道:“父君不必憂心。二皇兄一時半刻回不來的話,還有兒臣在。兒臣願率百萬雄兵出征,大破薑賊,以振我天威!”

琛華抬起眼,熱切地望著天帝。

彼時他以代帥的身份,站在兵部的第一排,身後是“天一生水”四員大將。

他極希望他的父君能點頭答應,給他一次在滿朝文武前建功立業的機會,也給大家一記響亮的耳光,他軒轅琛華不僅隻是個遊手好閑的紈絝,不是個隻會看花遛鳥,烹茶泡妞的廢物!

好叫他們曉得,他比軒轅璟華,並不差到哪裏!

沒錯,他對他的二哥,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感。

兩人雖為兄弟,但其實相差不過一百歲不到。

他記得二哥從雲中子處出師歸來,不過一千三百歲。那時他尚未成年,依舊是少年的單薄身量,父君就急急地讓他去兵部赴職,當了天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將軍。

那時起,二哥便日日要隨父君早朝,要在兵部通宵議事,要身披戰甲東奔西跑,流血流汗;而他卻仍整天在母後身邊,吃吃喝喝,東遊西逛。

又過了兩百歲,璟華便直接任了主帥。

璟華升得如此之快,沒一個人敢說長道短,因為那確是赫赫軍功鋪出來的路。他一個人直下冥界二十七層,浴血奮戰十天十夜,剿滅幽冥城三萬屍詐的記錄至今無人可破。

為此父君擺了慶功宴,請幽冥王及三界朝臣、四海仙家大飲三天。

那個宴席去了很多人,他也去了,卻沒有在席上見到他的二哥。

事後很久他才知道,二哥為此受了極重的內傷,在宸安宮一病不起。他知道後,立刻趕去探望,卻也已經是好幾個月之後。

他去時,二哥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過臉色些許蒼白,與他匆匆聊了幾句,便又開赴武川鳳國,去降服那開天辟地時便與天地一同孵化的金剛蕪衡鳥。

他記得二哥走時留給他的那個挺拔但略顯單薄的背影,他覺得他苦,覺得他不值。

直到現在,大多數時候,他其實都還懷著這樣的同情。

他們處得可以說不錯,二哥對他很是照顧,也常在武功上點撥他,隻是他實在太忙,能坐下聊天的時間並不多。

兩相比對,琛華便更覺得自己幸運。

有父君母後的寵愛,不必吃苦,不必受罪;隻要自己提出來的,父君母後多半都會應允;所有人看到自己客客氣氣,爭相討好。

他甚至覺得,如果大哥仍舊在無妄海隱居避世的話,那將來這個天帝的位子,說不定也會是自己的。

但慢慢的,隨著年歲漸長,他對自己身處安逸的這種慶幸,對二哥的同情裏,又生出一些旁的東西來。

每當三界中出了什麼亂子,有什麼吃緊的戰況,父君總是急急地召二哥議事,不論何時何地,非他不可;

他偶爾幾次在南天門送他出征、接他凱旋,看他英姿颯爽昂立於三軍之中,歡聲雷動,坦然接受百萬士兵的愛戴敬仰;

看那些由他出兵平定內亂的三界屬國之主,對他衷心欽佩,崇敬感激……

沒錯,他羨慕他。

這是一種奇怪的情感,他不想成為他,卻又總是羨慕他。

就跟他的父君母後不喜歡他,不疼愛他,卻都總是在需要的時候第一個想起他一樣奇怪。

他羨慕這種信任,這種期待,他希望在眾人的眼裏,不再是一個不堪重用的輕浮少年。

他希望自己也能做一番事業,能在千鈞一發之際,眾目睽睽下隻手擎天!

就像現在,他挺身而出,請父君準許讓他帶兵出征。

他很少這麼認真,一半為了二哥,一半也為了自己。

他是兵部的代帥,武功也不弱,以父君對他的榮寵,應該是怎麼都會答應的。

軒轅広緊繃的臉終於展露了些許笑意,卻輕輕丟了兩個字,“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