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澤氣候濕潤,靈氣充盈,妙沅隔幾天便會上山采藥。這本來都是玹華背著她去的,今日阿沫卻吵著要去,說是很久沒和沅姐姐一處說話,正好邊采藥邊聊天。
妙沅拗不過她,便讓玹華留下照顧璟華,與阿沫一同去了。
於是,家裏便留下這三個男人,坐在一處,剝蠶豆。
玹華剝得最快,但他邊剝邊吃,剝得多,吃得也多,許久下來,麵前的那堆豆子還是那麼一堆,也沒見長。
青瀾就更離譜,他目不能視,本就剝得慢,還吃得多,自己剝的,自給自足都不夠,還去搶璟華的,麵前隻留了一堆殼兒。
倒是璟華,不聲不響地剝了一堆,扣去青瀾吃掉的不算,依舊是三人裏最多的。
玹華被他吃得肉痛,叫道:“青瀾,這些豆是我要留著做種子的,你要吃也揀那些小個兒點的吃,大的留給我啊。”
青瀾也“啊”的叫了一聲,不敢置信道:“做什麼種子,難道玹華你還真打算在這兒住一輩子不成?”
璟華悠悠開口,“前幾日,我見大哥在後院開了片地,現在春耕,勤快些的話,青瀾,估摸我們不久就能吃上自己種的菜了。”
青瀾這下真的要跳了,“你們是真的打算在這裏常住啊?哎,先說清楚啊,我可是住不下去的!光這幾日,我已經每根骨頭都閑得發癢了!”
玹華笑罵道:“骨頭癢是吧,我替你鬆動鬆動!你沅姐姐還沒替你換眼,璟華的火行靈力也才抽了一次,你還想跑哪裏去!”
青瀾扁扁嘴,不服道:“那也用不了多少時日,至於要開荒種地麼!”
玹華故作輕鬆道:“你們懂什麼,古人雲手中有糧,心中不慌,既然住下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一片祥和氣氛中,璟華突然輕輕道:“大哥,你該走了。”
玹華的笑容僵了僵,“你說什麼?”
璟華抬眸望著他,淡淡笑了笑,“我說大哥已經為我耽擱了太久,該繼續上路了。”
“璟華又在瞎想什麼?”玹華打了個哈哈,敷衍道,“等你好了,我自然會走。”
璟華也笑,“可你知道,我是好不了的。”
說這話的時候,璟華笑得很自然,似乎那句話裏並不含有任何的悲傷。他說著自己不可能會好,就像在說這些豆子是吃了好呢,還是做種子好,無關痛癢。
青瀾沉聲道:“璟華,沅姐姐正在尋找醫治你的辦法,切不可先行悲觀。”
璟華看著兩人麵色僵硬,忽而輕輕笑起來,像一個孩子成功作弄了大人的那種小小得意,他笑得厲害,又開始咳嗽,邊咳邊道:
“嗬嗬……你們唉,真是……
這並非什麼讓人難以接受的結果,你們卻還……咳咳……
我都早已想得通透,連沫沫都沒有避諱。你們不會還不如你一個女孩子吧?”
“那你想要我接受什麼結果!” 玹華看他笑得輕鬆,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可話剛說出口,又想著不該對他發脾氣。
他悻悻壓低了聲音相哄,“阿沅確實已經在想辦法了,你再給她些時間,別那麼快就放棄!”
“大哥,要我怎麼說你們才肯信呢?”璟華無奈道。
“我並沒有悲觀,也不是要放棄。我隻是覺得千年相聚,終有一散。這世上沒有我,你們也該做各自該做的事。
至於我,我還有沫沫,為了她,我即便隻有一天,一個時辰,也會努力去爭取。我絕不會悲觀棄世,你們不必擔心。”
他坐得有些慵懶,出塵絕世的容顏上,映著一抹淡雅從容的笑。他一邊隨意說著自己的生死,一邊緩緩地繼續剝著手中的豆,漫不經心,紋絲不亂,確確然是想得通透的樣子,毫無半點傷心。
玹華默了片刻,複莞爾一笑,“所以,你今天故意將阿沫和阿沅支走,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璟華點點頭,坦然道:“沒錯,但這隻是其中一件。另一件,是我想提醒你,那樁婚事雖非你所願,甚至你根本都不知情,但九天之下,四海八荒全都曉得,如今拂嫣宮的蒄瑤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子妃,這件事你又打算怎麼處理?”
玹華低頭苦笑。這二弟果真犀利,自己天天哄著他,他竟一點未領情,這為難事是一樁接一樁地給拋出來,一點都不留餘地。
雖說是難題,但他其實還是在為別人做著打算。他將以後的事,一樁樁都做了安排,甚至一直念念不忘如何給蒄瑤一個交代,以成全自己和阿沅。
這個二弟,總叫人疼也不是,罵也不是。
玹華歎了口氣,直視著他,“所以其實你都已想好了?”
璟華微笑。
“說說你的打算。”
“很簡單。我和沫沫留在這裏,你去背陰山,青瀾換完眼後回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