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麼好看的一個女子,突然就出現在我的麵前,說要許我一個願望,什麼都行,實現後便算是報了我的恩,她便能飛升去了。
我隻當她是說笑,她那樣年輕,又不像是達官貴人,怎麼可能有那種翻雲覆雨的本事?我便一時玩笑,一會兒跟她說要萬貫黃金,一會兒說要做駙馬。沒想到她竟當了真,告訴我願望會實現的,然後轉身要走。”
許賢輕輕歎道。
三百年前的那個潮濕的午後,天氣炎熱,蟬聲鳴鳴,他在斷橋橋頭,遇到此生摯愛。他隻看到故事開頭的美好,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抓住,卻不知此後相愛相殺,反目成仇,卻再也不是他這個凡人可以想象。
“我見她要走,便急了,也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隻想能再見到她,便順著她的玩笑,說自己並未想清楚到底想要怎樣的報恩,容我回去思詳一晚,第二日再約她見麵。”
許賢喃喃,目光盯著空中某處一個旁人看不見的遠方,似穿越回了數百年前,在橋頭遇到那個魂牽夢縈的美麗女子。
“那日暴雨,我打著傘尚被淋得半濕,但雨水卻灑不到素貞的半分衣角,我已經有幾分信了她的話。但我仍不知天高地厚地執意要將傘借她,我存了個自私的想法,有借就有還,她若借了我的傘,那我便有希望能再見上她一麵。”
璟華輕笑:“你這書生,倒也不笨。”
許賢也笑了笑,“過獎。”
“第二日,我仍在斷橋等她,娘子她十分守信,也依時而來。這時我已曉得,她多半真的不是個普通凡人,但我一整晚翻來覆去,腦中全是她的音容笑貌,早已不可自拔,即便曉得她是個妖,也已再無退路。”
阿沫見他雖然斯文,但說到這裏的時候,卻是一副縱百千萬人吾往矣的樣子,不禁也小小欽佩了下他的勇氣,如此看來,他對那條白蛇倒也是有些真情的。
“我講了此生怕是最無賴的一句話,我同她講,自己想了一夜,萬貫黃金亦有花光的一天,當了駙馬也要看公主臉色,不如讓她以身相許,報了我當年的相救之恩。”
許仙自嘲道:“我想她這樣清高的女子,斷斷是不會答應的。但我還是恬不知恥地說出了口,我怕我不說,以後再也沒了機會,便要後悔一生。”
璟華微微點頭,那種在懸崖邊上掙紮許久,最後卻仍隻能縱身一跳,那種勇氣和無奈,他竟是莫名感同身受。
“但我沒想到,娘子她真的答應了下來。我當時歡喜得簡直快昏過去!我想我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就算是中了狀元,都不會有這樣的歡喜。”
阿沫道:“原來是這樣,你為了得到她,寧願不要萬貫金銀,也不要功名前程,可見是真的喜歡她,可為什麼都成親了,卻不知好好珍惜,弄了後麵那些讓人著惱的事情來?”
許賢望著眼前的璟華和阿沫,不論身份還是樣貌,單看外表,這兩人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那天族殿下寧可一起淪為階下囚,也不願獨自離開,可見情比金堅。
許賢淒惻而笑,道:“兩位殿下是天族貴人,自不知道人妖之戀有多艱辛。我從頭至尾都愛著她,捧著她,我也不知怎麼鬧成後來的那個樣子。”
阿沫不以為然道:“你怎的愛著她,捧著她了?我隻聽聞你婚後不思上進,日日酗酒好賭,還將雄黃酒喂了她喝!”
許賢略略有些吃驚,他在這裏聽慣了後來人傳唱的他與白娘子恩愛甜蜜的片段,卻第一次聽到有人將他說的如此不堪。
許賢點點頭道:“原來仙界中的版本是這般的,倒是和人界的話本大相徑庭。”他抬起頭,眸中閃過一絲心灰意冷,“但說我好也罷,說我壞也罷,那些人說完了,也就各自去忙各自的了,我和我娘子的事,便隻有留給我們自己,相逢陌路,傷心斷腸。”
阿沫見他語聲落寞,又有些慚愧,訕訕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並沒有全信那些傳言。隻是,許公子,你若真心對那白蛇的,不妨就趁今日把真相說出來,以後我回到仙界,也好替你討個公道。”
許賢搖頭道:“公道不公道,我並不在意,世人如何看我,我亦不放在心上。隻是我對娘子一片真心,你們若能體諒,在下確實感激不盡。”
他感激地望了眼璟華和阿沫,說起了那段被千百人說過,唱過,非議過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