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沫的恐高有些特殊。
腳下能實打實踩到東西的,她都不怕,比如上房揭瓦啦,爬樹掏鳥蛋啦,甚至騰雲駕霧都沒關係,因為腳底下有雲,踩得踏實。
但她怕腳下踩不嚴實的,比如——呃,眼前這樣的鐵索橋。
腳下空空,下有萬丈深淵,驚濤拍岸。
一隻腳踩在一根鐵鏈上,但卻又並沒完全踩實,滿一半,虛一般,搖搖晃晃,跌跌撞撞。
阿沫咬咬牙,硬著頭皮踏上鐵索。
果不其然,剛一上去,那根鐵索便立刻搖晃起來,她隻覺腦袋一陣發暈,忍不住“啊”的又叫起來,剛想把那隻腳縮回去,卻覺手上一緊,人已被璟華整個拉了上去。
阿沫立刻尖叫起來:“啊,我不行!璟華,我……要下去,快讓我下去 !”
她腳下的那兩根鐵索搖晃得尤其厲害,晃得她一顆心也跟著撲通撲通亂跳,幾乎快跳出嗓子眼。她閉著眼睛,死命地抓著邊上的欄杆,說什麼都不肯再挪一步。
“沫沫,怎麼怕成這個樣子?”璟華哭笑不得,“沫沫,我拉著你,像青瀾他們一樣走,不會有事的。”
“我沒有!我沒害怕……你別想騙我,我一定會掉下去的!讓我下去,嗚嗚,我好怕!”
雙腳離地的阿沫什麼英雄氣概都沒有了,不但死命扒住欄杆,更幹脆一屁股蹲了下來,兀自在那裏語無倫次。
璟華搖頭苦笑。不用問,他現在也已經很清楚了,自己這個無法無天的女人有著一個什麼樣的致命弱點。
他偷偷按了按胸口,壓抑地咳了兩下,那裏翻湧得厲害,口中滿是血腥的氣味。而他的隊友還賴在地上,閉著眼睛,哇哇亂叫。
“要不這樣?我像大哥一樣,把你背過去。”璟華揉揉發脹的腦袋,給出一個提議。
聽到璟華說要背自己,阿沫跟著鐵索一起亂晃的腦袋總算跑回來一些理智,睜開了眼睛,搖頭道:“不行,你還病著。”
璟華無奈歎道:“你又不肯走,我不背你,還能怎樣?”
他蹲下來,將自己的後背對著她,笑道:“上來吧,我再不濟,自己的皇子妃總還是背得動的。”
阿沫看著他,湧上一絲猶豫。
他的後背對著她,從衫子裏麵,滲出一團血汙。
血色映襯在潔白如雪的衣衫上,分外刺目。
到了冥界,他靈力外泄的速度也是以往的數倍,盡管沒有動氣,沒有動武,但妙沅也說,光是維持日常的呼吸代謝,就已經是巨大的消耗了,更何況還要不停趕路。
這是他現在的體力,所根本不能承受的重負。
阿沫咬了咬牙,決絕道:“我不要你背,我自己走。”
璟華笑了笑,他還背對著她,因此並沒有讓她發現那笑容裏隱藏的一絲狡黠。
真的要背過去,咬咬牙,也不是做不到,但總還是她自己走得好。
他是擺兵布陣日久,做事總逃不開個謀略。有時習慣成自然了,在別人看來,也許便是心機。但,也沒錯。
這裏不過是十裏魂渡的第一渡,如非必要,還是盡量保留體力的好。一般總是越往後,才越凶險。
而如果通過這個契機,逼一逼,能讓阿沫她徹底克服恐高這個障礙的話,那更是一勞永逸的好事。
未來的事情,他現在也說不準。他答應會為了她去嚐試,但結果如何,卻並無把握。
也許背陰山裏根本沒有胤龍翼;也許找到胤龍翼還需要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他根本等不了;更也許,嗬嗬,其實不是也許,而是很大的可能——父君根本不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