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石階(2 / 2)

璟華在中間昏迷了幾次,青瀾便與阿沫互換了同伴。青瀾背著璟華,阿沫與陰鑰同行。

雖然在他醒過來之後,表示了反對,但也隻是反對了一下而已。他的臉色已難看到極致,連話都說不出一句。反對,並無甚用。

阿沫覺得自己的腳都已經沒了知覺。

冥界無日月,也無法計量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那些用法術做出來的光芒永遠死氣沉沉地掛在空中,不明不晦地照著,冷漠至極。

雖然沒辦法判斷他們走了多久,但根據體力消耗的情況來看,至少已經有一個晝夜。阿沫記得,那次日夜兼程地背著璟華去大西洋魔鬼島,向妙沅求醫的時候,一晝夜遊下來,也不過才這麼累。

而背陰山仍是那麼高。

一晝夜走下來,竟仍像原地踏步似的,與山頂的距離沒有任何的減少。

但這個也不一定,因為當一個距離足夠長遠後,中間的每一小段都變得微不足道。就像如果在“十”中間拿走“一”還是能明顯被看出來的,但如果在“一百”中間拿走“一”,在“一千”、“一萬”中間拿走“一”呢?

阿沫道:“玹華大哥,這背影山究竟有多高?為什麼我們走了這許久,竟像是完全都沒起到作用似的?”

玹華望了望大家,幾乎每個人臉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倦色。“具體有多高,也沒有被考證過。不過背陰山後頭便是十八地獄,照理說,這十八地獄有多深,背陰山便有多高了。”

青瀾問:“那十八地獄有多深呢?”

陰鑰道:“我也從未去過,隻知道凡人在世時若做了惡業,到冥界便要嚐相應惡果。那些刑罰都十分嚴酷,分得也細,其實非罪大惡極之人,都不會送來這裏。”

她也抬頭望了望山頂,隻覺得一陣眩暈,無奈道:“我們都已經走了這許久,不會連十八地獄的一層都未走掉吧。若真有那麼深的話,豈不是得走上好幾個月?”

青瀾緊了緊背後昏迷中的璟華,側耳聽了聽他的呼吸。他的呼吸很輕,輕到幾乎沒有。有幾次把青瀾嚇了一跳,把手伸過去探他的鼻息,才感覺到遊絲般的氣息。

“走吧!”青瀾咬咬牙道,“再高的山,走一步,便離終點近一些。璟華他……我們不能再等了。”

他帶頭,走在最前麵,陰鑰和阿沫在他的左右兩側。玹華背著妙沅,也緊緊跟上。

六人一行,有兩人都是要背著行走。縱然玹華與青瀾修為深厚,速度也快不到哪裏去。而連日來的疲乏,在毫無進展的行走中也越來越明顯起來,阿沫似是一個台階沒有踩穩,淩空跌了下去!

“小心!”一隻手迅捷伸出,緊緊抓住阿沫的衫子。

那隻手沒什麼力道,但出手的方位極準,又算準了她會向下的墜勢,借力使力,就這麼輕輕一拉,阿沫立刻又在下一級台階站得穩穩當當。

“璟華!”阿沫眼睛一亮,喜不自勝道:“我以為你……”

“你這麼冒冒失失,讓人睡一覺都不放心。”璟華虛弱地笑了笑,又輕輕對前麵道:“青瀾,你放我下來。”

青瀾以為他別扭的性子又上來,頭也不回道:“璟華你就安心讓我背一會兒又怎的,大不了以後我受了傷,讓你背回來就是了。”

璟華沒許多力氣與他強辯,隻得輕輕歎道:“不是,你讓我……下來看看,這裏有古怪。”

青瀾麵色凝重起來。

璟華執掌天一生水多年,斬妖除魔經驗極為豐富,雖然這一路上他始終昏昏沉沉,但青瀾知道,璟華哪怕隻是隨便看上一眼,說不定就能看出什麼門道來。

玹華向他們這邊望了一眼,也停下腳步。

這背陰山,恐怕是整個三界中陰氣最重的一座山。整座山是不生寸草,不見片雲,不流澗水,不見一隻飛鳥走獸,通天入地,就像一根直挺挺的石柱子,高不知幾萬裏。

他們現在走的這一級級台階,都圍繞山壁而建,盤山而上,遠看就像是綁在一根通天巨柱上的層層鐵鏈。與之相比,石階上不斷攀爬的幾人就顯得十分渺小,小得仿佛是圍繞這巨柱緩緩而上的螻蟻。

由於本身怨氣深重,又靠近十八地獄,背陰山表麵沒有任何植被,但那些靠吸收冤魂戾氣為生的幽靈藤和鬼手木,倒是緊貼著山壁,長得又濃又密。

光禿禿的山壁幾乎被這些東西全部覆蓋,一點看不見原來的岩石,仿佛在通天巨柱的表麵長了一層惡心的皮癬。

那是一種黑色的植物,帶著腐臭,聞之欲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