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剛剛紮了針,又許是畢竟安安穩穩地坐下休息了一陣子,璟華比剛才看上去略好了些,至少有力氣跟阿沫扯那些有的沒的。
“很生氣呢!”阿沫吐著舌頭道:“臉黑黑的,我都不敢惹她。”
“我其實……並沒覺得很難受。”璟華撇了撇嘴,顯得有些無辜,“不懂她為什麼總那麼討厭我。”
“哼!你這種人,連我都覺得不可救藥,沅姐姐對你已經很客氣了。”
“我,真有那麼過分?”璟華哭笑不得。
“當然啊!你想沅姐姐那麼好的人,對大哥溫柔,對我也溫柔,獨獨對你凶,可見是你所作所為太令人發指!”阿沫毫不客氣。
“唔,有麼?”
“比如剛才啊,你明知道那些幽靈藤和鬼手木有穢氣,陰鑰都提醒你了,你還偏要靠那麼近!你倒告訴我,那些爛木頭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璟華淺淺一笑,神秘道:“雖然沒有沫沫好看,卻也是值得一看。”
“好,璟華,你就告訴我這裏到底有什麼古怪?讓青瀾哥哥往上走就算了,為什麼要讓玹華大哥按原路返回呢?”
阿沫早就想問,看他這會兒精神還不錯,自然軟磨硬泡,想套他的話。
她是天下第一好奇寶寶,璟華早就在等著她發問,此刻翦水深瞳凝望著她,溫柔笑道:“沫沫這麼聰明,不妨先猜上一猜。”
“我早就猜過啦,可是真的猜不出來。”阿沫撅著嘴,頹敗道:“你也是的,讓他們倆就這樣走了,也不說讓什麼時候回來。”
璟華背靠在阿沫膝上,闔著雙眸,似午後小憩般的悠閑姿勢,輕輕道:“你放心,他們一會兒就回來了。”
阿沫點點頭,同樣溫柔地將他披散在自己腿上的墨發擺放整齊。他的精神也不過就支撐著那麼一下子,強撐著陪自己說笑,不過是不想讓自己太過擔心罷了。
她也不再纏著他說話,便讓他這般靜靜地躺著養神。連走了好幾日,她自己也有些乏,便把頭和他的靠在一起,闔起了雙眸。
就這麼一小會兒,阿沫竟然做了一個夢。
夢有些亂七八糟,雜亂且沒有頭緒。
她夢見自己好像在很高很高的地方飛著,這個飛和平時的騰雲有些不同,她不用低頭便能見著雲層底下的蒼茫大地,不用張望就能瞧見四海八荒。
她看了看自己,果然,已化了真身。
女孩子好像都不喜歡化真身,因為畢竟是**著。
小的時候,一幫小屁孩兒喜歡化了真身在江河湖海裏遨遊,把那些小龜小蟹嚇得瑟瑟發抖,喜歡一口氣吸幹一條河,再連著魚蝦一起吐出來。
那時候,她是唯一一個參加的女孩子。
不過長大後,他們就很少這樣做了,她自然也不會。而在這個夢境裏,她竟然又化了真身。
不,這個真身並不是她熟悉的那個自己。
那條小白龍的背後,生出了一對巨大的翅膀!
那翅膀是如此的巨大,遮天蔽日,覆蓋幾千萬裏,她輕輕地扇一扇,便是山河變色,地動山搖。
人們匍匐在地下,都敬仰她無與倫比的絕對力量,他們為她唱著頌歌,虔誠祝禱。
她飛得很低,因為她記得有個很重要的人,夢裏她忘了他的名字,也記不清他的模樣,但她能確信的是,那個人於自己十分重要,百分重要,萬分重要!
她在密密麻麻的人群裏尋找,每一次都失望而過,她飛過了千山萬水,始終找不到他。
她越來越急,心情狂躁不安,她忍不住仰天悲啼,流下血淚行行!
她的利爪踏在不周山上,輕輕一帶便一片傾塌!
她悲憤無比地揮動身後巨翼,四海掀起滔天巨浪,海水倒灌,傾吞陸地,人們四散而逃!
她再一次揮動巨翼,三山五嶽統統倒塌,天空平地驚雷,泥石流滾滾而下,生靈變枯焦!
她忽而殘忍地笑,忽而又痛苦絕望哀嚎!既然這世上已沒有他,那為什麼不連自己一起毀掉!
她正想再一次揮動翅膀,卻突然轉頭看到他——
他就站在那座最高的山巔,看著自己,目光清冷異常。
所有被遺忘的麵容又一下熟悉起來,隻是他的眼裏流露出深深失望,他隻看她一眼,便仿佛有最尖銳的毒刺紮進她胸膛。
一塊巨石當空砸下!
可他仿佛故意不去躲閃,他就這樣目光咄咄地逼望著自己,迎接死亡。清俊的眸中,百萬種殤。
她一下朝他衝過去,她寧可用自己的身體去為他抵擋,但還是晚了一步,巨石已經壓下,她隻聽見自己撕心裂肺叫出他的名字:
“璟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