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其實你並沒有愧對我,你虧欠最多的是沅姐姐。”璟華那理智到近乎無情的語聲又一次響起,“不,也不是母妃的錯,要怪給母妃下毒的那個凶手!
為了將母妃中毒的事情徹底瞞下去,他連沅姐姐這樣的十世好人都敢下手,簡直喪心病狂!”璟華怒吼道。
“不!沒有!沒有人下毒!璟兒弄錯了,弄錯了!”她畢竟隻是一片小小的元神,理智有限,今日接二連三地遭逢打擊,已支持不住,淒聲大叫,近乎崩潰。
“沒有人下毒?難道母妃是好好死的嗎!”璟華不放過那昭然欲揭的真相,咄咄逼人道:“母妃身中赤膽情,沒有人知道,可貼身的藥師難道也不知道麼?你求他在你身去後,放過沅姐姐,他表麵雖答應,可背地裏仍舊是做了那殺人滅口的勾當!”
他注視著白梅的眼睛,一字字道:“母妃為什麼心甘情願為他而死?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肯說出他的名字?”
白梅在他聲聲無情的逼問下,早已癱坐一團,渾身簌簌顫抖,哭道:“璟兒別說了,求你別再說了。”
璟華說完這些,似也用光了渾身的力氣,雙膝一軟,坐回石凳上,蒼白俊顏上浮現出一種淒入肝脾的絕世離殤,就像被摘下的一截寒梅,雖花瓣還看似完好,卻已經離了根基,不過幾日之期。
璟華哀涼笑道:“此時,即便你不說,我也已明了。”
他淒聲大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梅園,在宸安宮中回蕩,仰頭闔眸,清淚已成行。
真的是父君!哈哈哈……
竟然真的是父君!
這世上還有更滑稽好笑的事麼?
自己的父君下毒害死母妃!隻為打破胤龍一生一世,一夫一妻的規矩,娶一個外族的女人!
貞鱗!全都是因為貞鱗!
這根本不是什麼代表忠貞不二的龍鱗!
這是一道詛咒!捆綁整個胤龍族的詛咒!
璟華悲憤交加,心緒如大海波濤洶湧,掀起數丈高的滔天巨浪。他臉色愈加蒼白,連自己都能感覺到,體內本沒剩多少的靈力爭先恐後朝背後貞鱗處奔湧,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靈力的瞬間抽空,引得心髒處一陣陣緊縮,他喉頭翻湧起數道鹹腥,一個疏忽,便張口噴了一大口血。
白梅“啊”的一聲,花容失色,又驚又怕。
倒是璟華自己十分淡定,知道是怒氣攻心所致,深吸幾口氣調整心境,勉強笑道:“兒臣沒事,隻是乍聞之下有些激動,不必擔心。”
白梅垂淚道:“璟兒,都知道了?”
璟華淒涼地笑,那勉強的笑容裏,帶了七分傷,兩分痛,還有一分無可奈何,道:“我本是不想再查下去的,我怕查到那個令我害怕的真相。我甚至想,隻要我不往下查,那等我死了以後,這個秘密便能隨著我一起埋葬。
母妃拚命想維護的人,也是我想要維護的人,隻要他做到了他想做的事,我們犧牲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母妃當年應該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所以才會心甘情願吞下了那杯毒酒,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和孩兒的健康。”
“璟兒說的大部分都對,不過仍有部分細節上略有出入,”白梅道:“母妃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不要對他有所誤會,畢竟你們……”
璟華點頭道:“母妃放心,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不但是我的父,更是我的君,於忠於孝,我都不會違拗。隻是,想得一個真相,以求心安罷了。”
白梅點頭道:“璟兒應該也知道胤龍翼吧?”
“知道。”
“那你也應該知道,你父君並不像外界以為的那樣,擁有胤龍翼吧?”
“原本不知道,現在已知道了。”
“嗯,”白梅道:“你父君他並沒有胤龍翼賦予的強大力量,卻同樣要背負這三界之主的重任,其中艱辛,除他外非旁人能所體會。
你們也許覺得他有些過於嚴肅,不近人情,那也是他繼位後公務纏身,這才慢慢改了性子。他原來,不是這樣的。”
白梅笑了笑,似是也想起來年輕時的情事,語氣也溫婉纏綿起來,卻又在兒子麵前略帶了一重羞澀,輕輕道:“他原是深情之人,對我也十分的好。我不過是宮中一名琴師的女兒,而那時他已是太子,我與他算不上門當戶對,可他卻在淩霄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執意要立我為妃。”
璟華微微笑了笑,母妃口中,父君始終還是那個少年情郎的樣子,哪怕最後他殺了她,她還是狠不下心來恨他。
白梅望著璟華,捕捉到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悲憫,道:“璟兒不要誤會,我不恨你父君,是因為那杯毒酒,並不是他逼我喝的,是我自己要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