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下來,阿沫已經小臉通紅,說起話來舌頭都大了。陰鑰不禁有些擔心,捅捅她道:“阿沫,你行不行啊?不能喝別硬撐啊!”
阿沫嗬出一口酒氣,醉眼迷蒙道:“我……呃,沒關係,最最要緊千萬別讓那些酒水灑到……呃,灑到安娜身上!否則就是剝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都……都擔待不起。”
陰鑰道:“我知道,我特地關照了禦膳房,王妃這邊,不但酒水,連湯都不可以上。”
她扭過頭,看到王子正低著頭,幹巴巴地吃著一盆醬牛肉,歎道:“我覺得王子一定會恨死我們的。”
“恨就恨好啦,隻要安娜不沾水,不露出尾巴,她就不會被當做妖怪抓起來,那鮫人族也不會水淹了朱丹國。我……呃,我也就不算闖了大禍!”
阿沫露出凶相,又嚇退兩個來敬酒的大臣,接著打了個嗝。
所有的菜都已經上齊了,豐盛的食物令大臣們酒足飯飽,大家安然地坐在那裏,也沒有人再來向王子和王妃敬酒,隻靜靜坐著觀看那些咿咿呀呀助興的歌舞。
“阿沫,”陰鑰道:“好像差不多了呢,是不是隻要大殿上不出事兒就算大功告成了?”
“還沒結束,千萬別鬆懈啊!還有最後一會兒工夫……”阿沫醉得腳步踉蹌,雙眸通紅,“不過……呃,我好想吐啊!陰鑰,這酒好差勁,上頭!”
胃裏已經是翻江倒海,她不得不強迫自己昂首挺胸地站著,因為現在隻要彎彎腰,就一定能當眾吐得稀裏嘩啦。
忍住啊,阿沫!忍住!她鼓勵自己道。
等回去以後一定戒酒!太痛苦了啊,自己以前怎麼會覺得酒好喝的呢?一定是瘋了,簡直難喝極了!
但饒是如此,她仍是緊緊地站在安娜的外圍,和陰鑰一左一右,像兩個門神般牢牢守住,不讓任何一點帶水的東西接近安娜。
王子挽著安娜站起來,走到大殿中央,對國王和王後行了個禮道:“父王在上,兒臣今日能有幸迎娶安娜為妃,要多謝上天賜我這段姻緣,更要謝父王、母妃玉成。
安娜於兒臣,乃命定之人,在兒臣遇難之時,舍生相救,更是不惜遠離家鄉,跟著兒臣來到這深宮之中。
兒臣想明日即刻啟程,帶安娜返鄉,一來解她思鄉之苦,二來按照俗禮兒臣也理當拜望其族內長輩。今日便來辭行,望父王應允。”
王子這番話講得極為合情合理,國王與王後對視一眼,微笑頷首。
王後慈愛道:“王兒,安娜不僅是你妻子,更是你救命恩人,以後要好好待她。”
阿沫這裏也是長長籲了一口氣。
回去好,回去好。
這王宮裏人多眼雜,安娜必須得保證自己時時刻刻身上都是幹的才行,萬一什麼時候給沾上一星半點的水花沫沫,那可就露了原形!滅頂之災,說來就來!
比如後花園澆個花兒啊,水塘邊喂個魚啊,夫妻倆一起洗個鴛鴦浴啊……這種普通王妃都會做的事情,對安娜來講,樣樣都是大忌!而這種大忌,多到簡直防不勝防!
但如果出了王宮,那就不一樣了,安娜要提防的隻有王子一個人,那就容易得多。再不濟,就像白娘子和許賢那樣,那麼高法力值擺在那兒,還會弄不過一個凡人?
阿沫這頭一邊努力把胃裏正咕嚕咕嚕往上冒的東西給強壓下去,一邊嘿嘿嘿的露出一個毫無心機的笑。
陰鑰使勁兒推她,“不好了!你看安娜她是不是好像快哭了?”
阿沫揉揉眼睛。
啊,真的啊!
王後拉著安娜,慈愛地問長問短,還將自己手上價值連城的戒指摘下給她戴,說這是他們的傳家寶物,曆來由母親傳給女兒,她沒有女兒,那傳給兒媳也是一樣。
安娜美麗的大眼睛裏已經噙滿了淚,就像一碗已經盛得滿滿的玉盞,再多一分就要溢出來,而現在不過是借著表麵的張力,來回晃蕩罷了。
阿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終於,那一滴感動的,晶瑩的淚,隨著纖長睫毛的一下撲閃——
落了下來!
阿沫隻覺得渾身都要炸了!
她提醒吊膽,如履薄冰地防了一個晚上!酒水也不行,湯水也不行,統統不可以靠近!
最後的最後,竟是叫安娜自己的一滴淚給毀了啊!
阿沫再也來不及多做思考,隻本能地“啊”地一聲大叫,拔腿朝安娜衝了過去!
她是化凡來的,早已經沒有武功,隻是使了吃奶的力氣,飛快奔到安娜身邊,在那滴淚落到她腿上之前,伸手接住!
好險!沒有釀成大禍!
她尚未來得及高興,突然“嘔”的一聲,胃裏翻湧了許久的東西,終於再也忍不下去,嘩啦啦全部吐在了安娜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