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華為擬定能適合朝歌城百姓的改革方略來,不分晝夜,日理萬機,已經熬了好幾宿。他本來就清俊,就這麼幾天工夫,兩頰已明顯地削了下去,更顯秀逸如玉。
“我也不知何時就要回去,能多做一點就做一點,這裏的百姓過得太苦了,特別是那些小孩子。”璟華歎道。
“你披星戴月為百姓謀的福,都及不上紂王和妲己造的孽,片刻就給毀盡了。”
阿沫放下筷子,望著他認真道:“璟華,玹華大哥叫你來的目的,你可想過?做一個忠臣,隻是自己鞠躬盡瘁,克己奉公便好了麼?難道明知道大王是錯的,也置之不理?”
“我一定會勸諫大王。但他畢竟是大王,又有妖妃蠱惑……”璟華似有難言之隱。
他不想讓阿沫知道。
除了大王,誰都看得出來,蘇妲己對他有非分之想。
所以莫說勸諫,他現在除了上朝根本就很少進宮。蘇妲己已經派人請了他好幾次,他每次都稱病不去。
即便隻是凡人的身子,他也不想有任何對不起阿沫的地方。她是他的,那他自然也是。
“沫沫,我今晚要進宮。”璟華吸了口氣,突然道。
阿沫噗嗤一笑,“王叔想明白了?我以為你就打算默默耕耘至死了?”
璟華笑笑:“摘星樓竣工,大王要在那裏大宴群臣。我推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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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華寬袍玉帶,緩緩踏上摘星樓。
這裏,的確極盡奢華之能事,比之睥睨天下的三界至高九重天淩霄殿,也差不到哪裏去。
金黃色的琉璃瓦片閃著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無法睜眼直視。光可鑒人的漢白玉回廊,倒映出宮婢侍從們謹慎而忙碌的匆匆腳步。
璟華再往裏走去,隻見一座座精巧別致的雅閣,林立在秀山、清泉之中。每座雅閣皆華庭暖帳,四周冰蠶寶羅帳,帳上遍繡撒珠國色牡丹,風起帳動,便如一朵朵真的牡丹在風中婷婷搖曳。
再觀雅閣之中,皆以墨山檀木為梁,水晶玉璧為燭,東海明珠為簾,內設一張沉香木臥榻,寬六尺,上鋪錦貂華裘,雲絲暖被。
而雅閣中更是窮極奢欲,桌案上酌金饌玉,滿盤珍饈。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一名侍女跪在一旁專事布菜,一名琴師彈奏古琴錚錚。
“王叔,來來!看我這摘星樓如何?”紂王正在其中的一座雅閣中,遠遠見到比幹,立即大聲招呼道。
璟華站立原地,躬身行禮道:“微臣見過大王。”
“嗯,王叔,快進來坐。”
紂王對比幹倒很尊敬,親自迎了出來,將璟華拉到軟塌上坐下,笑道:“王叔請看,這摘星樓恐怕已是天下第一樓,就算九天之上,碧海之下,也難找出更奢華的來!嗬嗬,我愛妃這主意不錯吧!”
蘇妲己媚眼如波地望著紂王,又素手輕搖,倒了一杯禦酒遞給璟華,嬌羞道:“王叔,請用。”
璟華不但未接,反站起來,拱手道:“朝歌城外,無數百姓流離失所,饑寒交迫。大王卻聽信讒言,在此極盡荒淫奢靡之事。恕微臣一想起百姓風餐露宿,就無法安身於這暖帳之中,一想起百姓食不果腹,就咽不下這山珍海饈!”
他每說一個字,紂王的麵色便難看了一分。隻等他全部說完,紂王已經滿麵怒色,臉色鐵青。
蘇妲己眼波一轉,咯咯嬌笑,對紂王撒嬌道:“大王,王叔日夜操勞國事,為大王分憂,想是累了,才說了這樣的糊塗話。您別生氣,待奴家勸勸王叔。外麵都來了好些個大臣,您還是去陪他們喝酒,何苦和王叔慪氣?”
紂王對妲己言聽計從,哼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妲己一看大王離去,便將那服侍的兩名宮婢也打發了,雅閣中隻剩她與璟華。
“王叔,何苦惹惱大王,自討苦吃?”蘇妲己剝了一顆葡萄,遞到璟華唇邊,輕語道:“那些百姓與王叔既不沾親也不帶故,王叔去管他們作甚?若是眼睛見得煩了,便關起大門,若是耳朵聽見哭鬧的聲音,便來我這摘星樓裏坐坐,豈不逍遙?”
璟華立刻退避三尺,正色道:“娘娘慎言。大王獨寵娘娘,那娘娘便更該謹言恪行,立正己身,勸諫大王勤於朝政,仁厚節儉,休息養民。”
蘇妲己早已在宮中跋扈慣了,見璟華三番兩次不領她的情,早已惱羞成怒,冷笑道:“王叔此言,莫非是說奴家不謹言恪行,大王也不仁厚節儉,荒廢了朝政嗎?”
璟華毫不退讓,“微臣正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