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味深長地望了阿沫一眼,道:“這在以前倒沒什麼,但現在陛下已經與姐姐有了婚約,我想凡事還是仔細些好,現在就還給姐姐,莫讓人拿了話柄,誤會了姐姐與陛下伉儷深情。”
阿沫並未伸手去接,冷冷道:“不過是件衣服,有什麼好誤會的。那些想拿話柄的人,恐怕是吃多了撐的。”
她看了一眼蒄瑤那被強行撕扯開的衣襟,沒什麼表情道:“蒄瑤你這個樣子,還是將衣服披起來吧!畢竟也是王妃了,袒肩露背,成何體統!”
蒄瑤麵色有些尷尬,阿沫兩手抱胸,不肯去接,她捧著朝服的手便一直僵在空中。僵了半日,隻好丟給了小卉。
這一整個回合,如果不是蒄瑤在最後離開前,看到了阿沫的手鐲,那便算是阿沫贏了。
但可惜,蒄瑤不但看到,還故意漫不經心地攏了攏耳後的發髻,朝她笑笑道:“姐姐的這枚手鐲好生精致,是陛下送的吧?
嗬嗬,他果然還是老樣子,以前送我東西,便也隻會送些耳墜呀,手鐲什麼的。姐姐莫介意,他的禮物雖然沒什麼新意,但好歹眼光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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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沫原地站了很久。
蒄瑤和小卉早已經乘坐鳳輦離開,但她仍等在老地方,一步都沒有挪。
她固執地仰著頭,望著三百六十級台階上的淩霄寶殿,固執地等著那個人出來。
璟華,我想你親口跟我說。
隻要你說,你說我就信。
當她的脖子和腿都開始發酸的時候,璟華終於出來了。
他走得很慢,似乎今天的每一步都懷著沉重的心事,比蒄瑤那個端莊的步子還要慢得多。
“沫沫。”他看到她,朝她走過去,笑得幾分勉強。
“怎麼今天下朝這麼晚?”阿沫笑笑問。
她本想看到他就奔過去,撲進他的懷裏,然後劈頭蓋臉地大聲質問他,為什麼要偷偷藏起貞鱗?蒄瑤的衣服又是怎麼回事?
可她注意到他的臉色不太好,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竟又把話吞了下去,改成:“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不過是有幾件事情比較棘手,我就和幾個大臣留下來,一起商議對策。”
“幾個大臣?你們討論什麼?”阿沫故意問。
“嗬嗬,都是些老生常談,沫沫聽了會無聊的。”璟華笑了笑,挽起她的手道,“對了,怎麼一個人跑來這裏?是特意來接我的嗎?”
這種假笑會傳染,阿沫竟也跟著笑起來,歡悅道:“嗬嗬,我下午去息園看靜安,回來恰好路過,便想來等你一道回去晚膳。”
“嗯,沫沫真乖。”他來拉她的手,有些抱歉道:“隻是我晚上恐怕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不能陪你。這樣,我先送你回去用膳,一會兒再出來。”
阿沫本不想問,但今日璟華言語中滿是漏洞,她心一涼,便也才發現似的,假意道:“璟華,你的朝服呢?明明看你穿出來的呢!”
璟華波瀾不驚道:“哦,前麵有些熱,便脫了下來,順手扔在椅背上,不曾想忘了帶出來。”
“那我去幫你拿!”
“不用了,我真的熱,反正晚上還要過來,順便帶回去好了。”璟華道。
他口口聲聲熱,握著她的掌心卻傳來一絲涼意。
這一晚一反常態。
飯桌上阿沫吃得幾口便說飽了,話也不多。
璟華有意逗了她幾句,但她的興頭一直不高。而璟華自己似乎也有心事,根本連筷子都未動,喝了兩口湯,便一直嗆得低咳。
他走的時候,阿沫又拿來了一件袍子,替他披在身上,叮囑道:“早點回來。”
他照舊是親吻了她一下,溫柔的聲音,“嗯,我盡量。但若真的晚了,沫沫也不用等我,一個人先睡。”
阿沫笑著點頭。
廣寒的月色送著他離開,拖著地上的影子頎長而淡漠。
同樣的冰姿玉骨,同樣的皎美如畫,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璟華在月色下的這道背影,讓阿沫有些恍惚。
這個讓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在九重天的背景下,竟變得陌生起來。
不知是寒涼的月色,還是空曠的宮殿,這些都讓她產生錯覺,仿佛自己並沒有像之前以為的那樣真正了解他。甚至一些放在以前絕對是堅定不移的東西,也產生了一絲絲動搖,變得曖昧而模糊不清。
他就如深澈的海,讓她無法看透。而她在他麵前,卻像一汪淺淺的小溪,水底的每一顆石頭,每一根水草都讓他一覽無遺。
阿沫發出一聲歎息。
璟華,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又到底瞞著我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