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琛華施法,走的是循序漸進的路子,每日化去一些,又以自身修補上一些,持之以恒,細水長流。一方麵因為琛華魔功根基深厚,三年五載難以動搖,另外他自己也能有個喘息的機會,不致傷了元氣。
可現在,璟華顧不了這些。
看著琛華滾地哀嚎的樣子,看著他在自己懷中瑟瑟發抖,顫抖著伸出手向自己哀求,璟華就再也冷靜不下來。
明知道一口氣化去琛華的魔功,再為他重塑仙元,這一消一漲會耗去自己難以計數的靈力,甚至連胤龍翼都未必承受得住,但他還是搏命而為。
這樣也好,他本來就不喜歡這個胤龍翼,那些強大的力量令他如芒刺在背,寢食難安,若能耗去一些,特別是為了自己的手足而耗去,那是用得其所。
他花了自己幾乎一半的靈力,做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將琛華身上一絲一脈,從元神到魂魄間的戾氣惡念,全都驅除得幹幹淨淨,又一分不差地還了他原本的修為,令他在失去魔功後,仍舊擁有原來兩千多年的修為,而不是手無縛雞之力。
這些事情,如果分開來在幾十年中進行的話,還勉強說得過去,但璟華卻硬生生要將這幾十年的事情並在三個晝夜裏完成,如此逆天妄為,即便有胤龍翼護身,仍是撼動了根本,如遭逢大劫。
但他卻並不在乎,反而高興得很。他出來的時候,心情極好,見到長寧,亦不再責怪他鞭打琛華之事。
他知道,雖然琛華還在熟睡,但等他醒來,便是脫胎換骨,重獲新生。
這種感覺他有過,就像得到胤龍翼的那個時候一樣,如果今天能以自己的力量,幫助迷途的弟弟重新返回正道,莫說隻是損耗了一半的靈力,便是付出再多,他也願意。
“陛下,今兒還是回泗水閣嗎?”長寧問。
璟華笑著搖頭,自嘲道:“這同樣的借口隻能用一次,下次再用便不靈了。如今我就是再回泗水閣,也瞞不過沫沫去,還是算了。”
長寧道:“曉得,那我們回宸安宮。”
璟華的樣子肯定是駕不動雲的了,長寧便趁璟華休息的時候,讓人駕了輛輕輦來,讓他乘著回去。這不是天帝陛下專用的龍輦,但長寧又不敢跑得太遠,丟下璟華一人,就在附近轉了一下,弄到這輛輦車,聊勝於無。
雖然璟華一直說坐一會兒就好,但待長寧駕來的輦車在外頭停穩,他的臉色卻依舊並沒有好多少。
驟失如此巨大的靈力,令體內壓製赤膽情的防線也陡然薄弱了許多。璟華自己也明顯感到,心情好歸心情好,但這顆心卻跳得極不穩當,明明都已經費勁了力氣去呼吸,可胸腔裏卻除了冰寒鈍痛外,沒有任何反應。
“陛下再休息會兒吧,不急。”長寧惴惴道。
璟華搖頭,扶著牆緩緩站起,自嘲道:“早些回去吧,三日沒回去,沫沫又要拆了我的房子。”
他由長寧扶著,躬身鑽進龍輦。
------------------------------------------------------------------------------------------------------------------
正對誅仙台的四周,已經被圍了起來。一小隊宮人日以繼夜地趕工,要搭出一個能容納上百人的小型平台來。因為那上百人中多數都是身份高貴的神族族長,所以工程考究,必須保證裏外三層,各個角度都能清楚地看到誅仙台上的人,頂上還得有涼棚,確保不能曬著。
是啊,快要三界公審了。
這個台子是搭給那些審儉使和所有參與公審的官員們的。
而那個誅仙台上,不久就會捆上康王和軒王妃。
因為有材料要運輸,路給堵了片刻,一輛輕輦正巧停在那裏,帳幔低垂。
兩名小小的宮人,一邊給台子上的座位刷漆,一邊歡快地聊著天。周圍的聲音十分嘈雜,這兩人便也拉大了嗓門說話。
“哎,你說這嚇不嚇人?康王和軒王妃,那可都是陛下的親戚啊!一個是親弟弟,一個是親大嫂的,嘿喲!這怎麼說上誅仙台就上了呢!”
“你少見多怪唄!越是親戚那可越是危險著呢!你也不想想,咱們陛下那是什麼人啊?既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又不是受寵的三殿下,這天帝本來哪兒輪得到他啊?好不容易坐上了,自然得想法兒讓自己坐得穩當點你說是不?”
“啊,你是說,陛下他是有意要鏟除……”
“噓!我可什麼都沒說啊!這要被人聽見,可是掉腦袋的事兒!”……
輕輦內,壓抑的咳嗽時斷時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