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沫在小徑的盡頭。
剛才,她終於看到了他,她朝思暮想的璟華。
他坐在輪椅上,玹華大哥推著他。他瘦了很多,白色的衫子被風吹得鼓鼓蕩蕩,弱不勝衣。
可他還是很好看,好看到她心底發酸。
璟華,知道我有多想你麼?
到底是你做錯了什麼,還是我做錯了什麼,要讓我們生生受這樣的分離之苦?要讓那道輕飄飄的幕簾,就把我們隔成了兩個世界?
公審那日發生了什麼,你為琛華究竟又做了什麼,我一句都沒有問。我想,如果你肯說,你一定會說的。
包括現在你離得我那麼近,我也始終沒有去拉開那道簾子。因為我覺得,如果你願意見我,你一定會走出來的。
可我今天還是沒忍住。那樣的突然回過頭來,一定讓你難堪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
小鎮上已經陸陸續續亮起了燈,而璟華的那間屋子始終漆黑一片。
阿沫維持著最後的姿勢,仍擰著脖子去看那個院落。夜間溫度驟降,風吹起她霞光般美麗的裙子,卻隻令她徹骨寒涼。
“阿沫。”妙沅叫她。
“啊?沅姐姐!”她慌忙地抹去自己的眼淚,打起精神笑道:“嗬嗬,我一時調皮開了個玩笑。你的病人沒有生氣吧?”
妙沅憐惜地望著她,柔聲道:“多體諒他一些吧,阿沫,沅姐姐曉得你委屈。但他,真的已經很不易了。
我跟玹華都看在眼裏,那些苦,是換做誰都是要垮掉的,但他逼著自己撐下來了!阿沫,他是因為你才能撐下來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沅姐姐。嗬嗬,我大概……是想他了。”阿沫強笑道。
那個“想”字不知道是不是附著了法力,阿沫神經質地反複念了幾遍,突然哇的一下嚎啕大哭起來。
她太突然,自己也像是被嚇了一跳,讓那些繃了九個多月的堅強偽裝刹那間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她就坐在地上,毫無形象,哭得稀裏嘩啦。她用勁地扯著嗓子,她抱著自己單薄的肩膀,哭到接不上氣,哭到不停發抖,哭到了吐。
“我想他啊!我就是想他!啊啊啊啊!沅姐姐,救救我!我該怎麼辦?我真的沒辦法!……璟華,你快回來,回來抱抱沫沫啊!沫沫沒有你,就要枯死了!我要像小花一樣枯死了啊!”……
她哭到後來已經快要暈厥,完全沒有意識自己在說什麼,隻知道撕心裂肺不停地喊,喊著那個刻在靈魂裏永不湮滅的名字:
“璟華!璟華!璟華!璟華!璟華!璟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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玹華怔怔地望著滿滿一桌的飯菜。
飯菜早已經涼了,卻沒有人來動一筷子。
今天特意燒了許多,甚至還準備了點點酒。二弟終於肯對阿沫有所回應,甚至願意出門去送送她,這算是一個飛躍吧,玹華想小小地慶祝一下,他覺得二弟怎麼也該比平時多吃一些才對。
但沒有。
二弟慌不擇路地逃回來,逃進自己的那間小屋子去,然後就關了門,再也沒有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