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大哥將狼狽的迦南栩趕出宸安宮,又貼心地將宮門關好。
宮裏便隻剩下這兩人。
阿沫喜極而泣,眼前的男子長身玉立,那眉山遠黛,那薄唇淡畫,正是自己朝思暮想了千萬次的容顏。
看,他正淺笑垂眸,望著自己,眸上羽睫輕顫,幽黑的深眸看似平靜,實則卻洶湧著無盡愛意與相思,如同地心深處湧將上來的狂風巨浪,下一秒便要吞噬理智,天翻地覆。
“璟華,真的是你?”阿沫哽咽著,不知不覺淚便一滴滴滾落下來。
“是我。”璟華緊緊擁住她,極力克製,卻也是語聲輕顫。
“不,我怎麼知道是你!我已經快要兩年多沒見到你了!”
阿沫覺得自己差不多快要錯亂,她逼著自己不停說話,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卻語無倫次。
“我最後一次見到你,是在公審前一天!對,你還說要回來用晚膳的,你還讓我等你!你……可你今天才回來!都已經兩年了,嗚嗚……你真是個混蛋!”
她說到後麵,抽抽噎噎又開始哭。
是啊,兩年多了。
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她以為自己都已經習慣了。習慣了沒有他,習慣了一個人用膳,一個人睡覺,習慣了讓自己不論什麼時候看起來都興高采烈,也習慣了在父王或者青瀾的麵前掩飾悲傷。
她以為自己習慣了那條寂寞的小徑,習慣了每天對著一張簾子自言自語說笑話,習慣了用酒精來麻痹神經,強迫自己沉沉睡去,也習慣了好第二日醒來繼續精神飽滿,鬥誌昂揚。
但,什麼才是真正的習慣?
習慣是融入生命裏的那個樣子。
而她的生命中,早已經刻上了他的樣子。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翩翩白衣,他的繾綣溫柔……
“沫沫,對不起。”璟華捧著她的小臉,心疼地替她拭去淚水。
“是我不好,我讓你擔心了。”他也是不能自已,說出來的每句話都覺得詞不達意。
“你竟然連我都瞞著!卻讓大哥、沅姐姐還有青瀾哥哥都曉得!還有你大哥,每天趕著那個惡心的木頭人在我麵前晃來晃去,你知道有多恐怖嗎?”
“那個,總得有人主持大局,我剛繼位不久,我怕有人趁我不在,引起朝局動蕩。”璟華抱歉道。
“你怕?你怕就別逞能啊!”
重逢時的感天動地褪去,阿沫清醒過來,開始一樁樁列數他的惡劣行徑。
“你為什麼要逞能去受那九轟天雷!你明知道那玩意兒會轟死人的!你要是真的不想判琛華,你是天帝,就是護個短又怎麼了!”
“沫沫,我愈是身為天帝,就愈更應執法公正,不能枉顧徇私!”璟華無奈解釋道。
“那你偷偷和琛華換了身體就算執法公正了嗎?”
阿沫完全不體諒他苦衷,咄咄逼人道:“你是不是覺得隻要有天雷轟到人身上,不論是誰,這刑就算是受過了?琛華的罪孽就算贖清了?
那你為什麼不索性就讓那個木頭人代琛華去受刑?那多好!誰都不受罪!反正這段木頭和你們家有緣,兄弟三個都代替過了,索性轟焦了就當曆劫飛升好了,將來位列仙班,也是功臣一個!”
“沫沫!”璟華無奈,卻又覺得也無從反駁,隻得道:“那是不一樣的,是我沒教好琛華,這令他誤入歧途!”
“所以你覺得他的罪孽,你應該替他承擔?”
“對。”
“好,既然你這麼認為,那你是天帝,三界內不論人妖神魔都是你的子民,那是不是不論誰犯了錯,你都得去挨那個天雷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你總是喜歡把別人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不論有沒有道理!
璟華,你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你的責任感泛濫到不可理喻!你太自以為是,總是認為自己應該照顧好所有人,應該讓所有人都開心!如果沒有,就是自己的錯!”
“沫沫!”
“可是世界上沒有人能做到那樣子的,璟華!你在兵部的時候,能一肩挑下整個天一生水,你現在做了天帝,你就能把全天下都扛下來了嗎?
是不是天下隻要有人犯了錯,就是你的錯,隻要有人過得不開心,你就得犧牲自己去成全他呢?”
“沫沫!”他終於打斷她,沉默片刻後,緩緩道:
“我沒你說的那麼偉大,我隻是在救琛華!他是我唯一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