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黃粱(2 / 2)

小林道:“陳公子別這麼說,小林修為淺薄,但也知道佛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又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陳公子過去縱做下罪業,但隻要悉心悔過,盡力償還,佛祖總還是會……會……”

他畢竟年少,一大串說下來,已然有些皮薄害羞。

蒄瑤笑了笑,接道:“會給我們一個完滿。”

小林道:“對對,陳夫人說的好,就是一個完滿!”

經過這一日一夜,琛華與蒄瑤身上俱是衣衫襤褸,小林方才就是跑下山去,從自己的寮房裏又拿了幾件幹淨衣服給他們。

“公子與夫人先換上吧,我方才下山,好像師父他們已經赴宴回來了。如果知道塔倒了,必定即刻要上山查看,你們還是快些離開才是。”

琛華心念一動,再次不放心問了句,“你的師父師兄都是從瑤池回來麼?可有說起什麼沒有?”

小林道:“我聽師兄們說,這次婚事辦得可好了!天帝陛下十分隨和,他還背了天後和兵部的大帥比酒呢!一點都沒有架子!”

琛華終於放下心頭大石,如劫後重生般籲了口氣,“還好,虧得金鑰上的那個法咒年久失效,若我真的做了那樣的事,那真是,真是……唉!”

蒄瑤輕握他的手,明白他所說,倘若那個夢是真的,他真的害璟華鬱鬱而死,那此生便再不會原諒自己。

那她和琛華,也永遠都得不到幸福。

救人便是救己,從善便是棄惡。

山下有嘈雜的人聲傳來。

小林戰戰地往下一看,趕緊催道:“陳公子你們快些離開,我師父師兄們來了!”

琛華並不懼怕他們。

璟華既然給了蒄瑤那麼貞鱗,那本來就是默許放他出來,即便有人報到了天庭,也不會怎樣。

但他並不願意與這些人多囉嗦,對小林道:“我在你看守的時候弄倒了塔,隻怕你師父會責怪你。再說你在這裏也總是要受師兄的氣,不如拜在我的門下,跟我走,我教你一身高強的本領。”

他征詢蒄瑤的意見,蒄瑤也點頭道:“不錯,小師父,你昨夜幫了我們母子,我們本該好好報答。”

小林被她一提,又想起自己昨夜為蒄瑤接生的事情,薄嫩的麵皮上紅得要滴出血來。

昨夜情急倒也罷了,如今光天化日之下舊事重提,想想自己平時一個跟女施主說句話就要臉紅心跳的小和尚,竟這麼直接地被趕鴨子上架,替一個產婦接了生!

什麼該看的,不該看的,他都看了!阿彌陀佛,佛祖會讓他下地獄麼?不下地獄,也會罰他生麥粒腫從光頭生到腳底心吧!

小林滿腦子都是那些凶殘的場麵,他現在隻想快快離開蒄瑤,此生再也不要相見,低著頭惴惴道:“多謝陳公子好意,我……我還是留下來,在佛祖麵前懺悔罪業的好。”

琛華哪想得到,小林已經被昨夜的場麵刺激得肝膽俱裂,隻當他不願叛出師門,笑了笑便也作罷。

蒄瑤俯下身去,隨手摘了一朵天女花,送給小林道:“小師父救命之恩,蒄瑤莫不敢忘。將來若是有需要我們夫婦的地方,隻需隨便找一處將此花種下,我們便會前來。”

小林顫顫地從蒄瑤手裏接過天女花,再抬頭,眼前便隻有梵心塔的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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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當日,玹華一早去西海接阿沫,其實還順便給尨璃帶了件東西——

一柄純金打造的金鑰!

“這是陛下讓我帶給您的,請務必收好,貼身而藏。”玹華道,將那枚金鑰遞給尨璃。

尨璃略有詫異,“老臣糊塗,這可是天庭寶庫的秘鑰?我已有一把,三年來片刻不曾離身。”

玹華笑了笑,“天君有所不知,為了陛下大婚,天庭已從裏到外修葺一新。寶庫年久失修,所以也順便修了一下,連大門都換了。蒼龍王的那枚秘鑰如今已經用不上了。”

尨璃甚是猶豫,他向來是個膽小怕事的性子,照道理既是陛下的命令,便該立刻從脖子上拽下那枚舊的,換上新的才是。

可他卻遲遲不動。

玹華早料他會如此,微笑著又將那枚新的金鑰往尨璃跟前送了送,道:“蒼龍王若是念舊,也不妨,但這枚新的總得收好了才是。”

尨璃這才點點頭,依言收下。

但也奇怪,他才剛將新鑰佩上,忽覺從頭到腳一陣輕鬆。就像白天黑夜一直都穿了件極勒脖子的衣服,而現在突然脫掉的感覺。

他突然深深地憎惡起那枚戴了三年,日夜不可離身的舊鑰,匆匆忙忙摘下,一把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