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求雨(2 / 2)

孩子可憐巴巴地求了兩句,那些成人才大發慈悲似的掰了一小塊,丟在地下。任由那兩個孩子忙不迭地撿起來,連塵土都來不及拍幹淨,便心急火燎地吞進肚裏。

阿沫義憤填膺,怒道:“他們怎麼可以這樣!讓小孩子來行騙!那兩個孩子也是,小小年紀就不學好!”

璟華道:“你也別怪他們,世道本是如此。窮鼠齧狸、禽困覆車。這些人被生活逼入絕境,隻要能活下去,善惡信念皆可拋棄,也難再苛責他們。”

阿沫噘嘴道:“借口!生活所迫就能為所欲為了嗎?同樣是你父君的兒子,怎麼你和琛華怎麼就完全不同呢?大哥也不一樣啊!要我說,惡人總是有行惡的理由,給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璟華默然不語。

提到父君和琛華,總是叫他心中隱痛。

“璟華怎麼啦?是不是我提到他們,讓你難過了?”

“沒有,都已經過去了。”他抬眸笑了笑,“琛華他縱走了彎路,但好在最後也和蒄瑤一起也得了善果。”

他拉著她慢慢往前走,“我們還是看看這旱情是怎麼回事吧,早些解決了,讓百姓好安生。”

阿沫望著四周,道:“璟華,要不要我現在就飛上去降雨?那個降雨訣我背是背出來了,也不知對不對,要不我先背一遍給你聽聽?”

璟華搖頭道,“等一等,我們先找個人問問。此地大旱,未必就是沒有布雨的原因。”

“那會是什麼?”

璟華剛待回答,卻聽前麵的一陣喧嘩,幾個農人站在一處高坡上,桄榔桄榔地敲著鑼,吆喝著,將村裏其他懨懨欲睡的人都引了過來。

璟華與阿沫對望一眼,便也朝那處走去。

這高坡原來是個穀倉,搶糧的時候,被粗暴地連頂篷和牆壁一起拆了去,留了光禿禿的柱和梁,倒像是一個天然的囚室。

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被粗麻繩五花大綁在那根突兀的柱子上,發絲淩亂,臉上也很髒,但光這側影也能隱約看出個清秀的模樣。

雖然麵黃肌瘦,但並未餓得昏迷,清秀雙眸驚恐不已地望著底下湧過來越來越多的村民,低著頭,絕望地發抖。

阿沫剛要上前去,卻被璟華一個顏色製住,先聽聽那些村民的決定。

果然,等人差不多到齊後,那兩個敲鑼的婦人便停下來,對著村民大聲道:“鄉親們,我們福臨村向來是風調雨順的,年年都有好收成,可是最近些年卻不知道怎麼搞的,雨照下,可下了不到片刻,便完全不見蹤影,比沒下前更幹!”

那婦人四十來歲年紀,長得粗壯又孔武有力,即便是在食不果腹的前提下,依然中氣十足。

“要我說,定然就是村裏有什麼肮髒的下賤胚子惹怒了龍王!所以才會下那種一落地就幹透幹透的雨給我們!他和他爹都是那種下賤胚子!為了他們,全村人都跟著遭殃!這種人,你們說應不應該揪出來?”

“要!”底下村人大聲附和。

“揪出來,燒死他!”人群中有一人道。

立馬便有兩三人跟著附和,“燒死他!燒死他!死了他一個,大家有活路!”

那婦人很滿意。她叫大丫。姥姥便是這福臨村的村長,傳到了她的手中。她為人潑辣,手段也更強硬,繼任村長以後,用自己準備做聘禮的錢去鄰村買了好品種的種子,帶領全村人發家致富,比她姥姥和母親在位時更受尊敬。

但自己的婚事便這樣耽誤了。直到三十五、六,才又囤了些銀子,娶了村裏一個比自己小二十歲的男人。

大丫一揮手,村民便立馬又安靜下。大丫指著被綁在柱子上的男孩道:“鄉親們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們全村都是知根知底的本分人,唯獨隻有這個小賤人,七年前和他爹一起來到了我們村子,若不是他倆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惹怒了龍王,還能有誰!”

男孩仍舊低著頭,囁嚅著幹裂的唇,顫顫道:“沒有,我沒做壞事!我爹也沒有!”

大丫才不管他,她一張口就把那細弱的聲音給壓了下去。方才敲鑼的另外一名婦人,燒了火把遞給大丫,那灼人的黑煙,刺得男孩眯起了眼睛,將頭別了過去。

就是這輕微的一轉頭,令璟華與阿沫俱是一驚。

從那個側麵看,男孩與璟華竟長得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