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來看看你們嗎?”玹華故作輕鬆,“你和蒄瑤不聲不響就讓我做了大伯,我來看看小侄兒不行麼?”
琛華眉頭微蹙,輕諷道:“大哥若是存心探望貞兒,又怎會連見麵禮都忘記準備?”
“呃,我來得匆忙,勿怪。”
“因何事匆忙?”琛華見玹華言辭閃爍,心中憂懼更甚,語聲發顫道,“你實話說,可是我二哥出了什麼事!”
“沒有,他很好。”玹華咬牙,又猛灌一口烈酒,“他隻是有些忙,脫不開身,才囑我來看你們過得如何。”
玹華不慣說謊,扯了這幾句便心情煩躁,又是一大口酒咕咚灌下去,如此三兩下,琛華還沒喝一口,玹華手裏的這一瓶就已見底。
琛華默默注視著他。
玹華說謊的技巧極不高明,比起自己或者二哥來說,要差得遠。
他今天有好幾次提到了二哥,卻都欲言又止。他不斷強調說二哥很好,卻一次比一次蒼白無力。
二哥一定出了什麼事!
“既然如此,那我也放心了。”琛華不再追問,與玹華幹了一口,平靜道,“大哥請回去轉告,說我與蒄瑤過得很好,等貞兒再長大些,便帶著孩子闔家拜望。”
玹華點點頭,勉強擠出個笑容,“貞兒一瞧便是個有出息的,你好好教養,說不定將來我們軒轅家便要指著他了!”
他起身告辭,“時候不早,不耽誤你與弟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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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與大哥說些什麼?怎不留他用了晚膳再走?” 帳外,蒄瑤挽著琛華道。
琛華望著玹華消失的萬裏層雲之外,眉頭深蹙道:“九重天上隻怕出了大變故,大哥他哪裏還吃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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玹華踏上雲頭,就將自己狠狠罵了一頓。
他是來搬救兵的。
來之前,他想好要說服琛華跟著自己回天庭,想好由他們兩人聯手消弭望星閣中戾氣,為璟華爭取個一日半日的調養時間,好過他日以繼夜,極度虛耗。
他想好,這是他們胤龍族的大劫,不能由璟華一人擔著,凡是姓軒轅的,都該各盡其能。
他想得理直氣壯,冠冕堂皇。他甚至還想過若琛華執意不肯,該如何狠狠地罵他,罵他自私、冷漠、不懂體恤。
可那些說辭都沒派上用場。
他自己縮了回去,連提都沒提。
他看到了如今的琛華。
看到了他的妻,他的兒,他的家。
琛華已脫胎換骨,不再是寶慶宮中那個奢淫無度的驕縱皇子,他在他小小的帳篷裏,用親手熬的羊湯招待自己,他用自己剪下的羊毛換了馬奶酒請大哥品嚐。
他欣喜且驕傲地抱著未滿百歲的嬌兒,細細碎碎說著他的生活,說著關外的風土人情,說他們在這裏過得很好。
那頂小小的氈房是他的家,是他為自己的愛人與孩子撐起的小小天空,他站在前頭擋風遮雨,不讓身後的他們受到半點傷害。
這樣的琛華,讓玹華怎麼忍心開口,說要他放棄現在這樣安樂無憂的日子,跟他回到天庭,重新置身於血雨腥風中?
他是好不容易才解脫的!在漂泊了經年的暗黑中找到一方淨土,找到美好與溫暖,自己又怎能殘忍地命他拋下嬌妻稚兒,重新跳回到深淵裏?
他做不出來,他說不出口。
南天門上朔風獵獵,吹起他的衣袍,幾名士兵躬身向他施禮。
“參見軒王殿下!”
璟華雖不再掌帥,但兵部的規矩向來嚴明,士兵的動作英武利颯,喊聲嘹亮整齊。
玹華在南天門口躑躅了一會兒,又返了出來,直奔泗水閣而去。
他突然有了一個主意,琛華沒能跟著回來,但青瀾在啊。盡管璟華一再叮囑要保存兵部實力,但如今事急從權,讓青瀾與自己聯手,幫忙頂這麼一兩天也沒什麼要緊。
他還沒到泗水閣,便看到青瀾急急奔出來,差點與自己撞個滿懷。
“玹華,看到璟華沒有?”
“沒,我剛從下界回來。怎麼了?”
“璟華讓我在泗水閣等他,有要事相商,可我已等了一個多時辰,他仍人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