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來越冷了,吳所畏家裏是自供暖,遠不如樓房暖和。長時間吹空調不舒服,電暖氣又怕老太太觸電,所以隻能一進家門就拖鞋上炕,早點兒鑽進被窩睡覺,熬過這漫長又寒冷的冬夜。
這天晚上,吳所畏翻來覆去睡不著。
被窩是暖和的,後背上也浮起一層虛汗,可手腳卻是涼的,怎麼捂都捂不熱。
他把手伸進吳媽的被窩,發現老太太的手是熱乎的,於是讓老娘給自個捂手,過了一會兒又把腳伸了進去,最後整個人都鑽進吳媽的被窩。
吳媽握著吳所畏的手,含糊不清地喊了聲。
“大池。”
吳所畏身形一僵,定定地看著吳媽。
“媽,您醒了麼?”
吳媽沒說話。
吳所畏又抱著吳媽睡了一會兒,突然感覺吳媽的身體不光是熱,還有些燙。吳所畏把手伸到吳媽的額頭上,頓時驚愣住。
“媽,媽………”
叫了好幾聲,吳媽都沒醒。
吳所畏迅速穿衣下床,把吳媽抱上車,開車直奔醫院。
在搶救室外麵等著的一個多鍾頭,吳所畏把什麼都想了,心裏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想哭哭不出來。他隻穿了一件襯衫,一條西褲就出來了,拿著打火機的手抑製不住的抖動,好一會兒才把煙點上。
醫生出來,朝吳所畏說:“老太太沒有生命危險了,隻是得住院觀察幾天。”
吳所畏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了下來。
第二天,吳媽被轉到住院部,雖然沒有在家待著自由,但畢竟不用挨凍了,而且吳媽身邊有醫生看護,吳所畏去公司的時候也沒那麼擔心了。
中午,吳所畏喂吳媽吃燕窩粥。
吳媽剛吃了兩口,又開口叫了一聲。
“大池。”
吳所畏心尖微顫,問吳媽:“您還知道誰是大池麼?”
吳媽指指粥,又搖搖頭。
她腦子裏已經沒有池聘這個人的確切印象了,因為池聘將近一個月沒來看過她了,但她還還記得池聘送過的燕窩,記著自己不喜歡這個味兒。
晚上,吳所畏的大姐和姐夫來了,還把已經讀大學的女兒帶來了。
“三兒,今兒我們三口子看著媽,你回去歇一宿吧。”
吳所畏說:“沒事,我來守夜吧,你們明天不是還要上班麼?”
“明兒是禮拜六,我和你姐夫都歇班,大閨女也放假。”
吳所畏一看病房裏就兩張床,便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公司的房間太多,臥室太大,吳所畏不想回那住,又回了診所。
已經十一點多了,寒風刺骨,對麵籃球場上空無一人,就剩幾盞路燈散發著幽冷的光。吳所畏拿起一個籃球,獨自去籃球場上奔跑跳躍,一個輕盈漂亮的扣籃,兩隻手狠狠抓住籃球框。
“1、2、3、4……”
一直數到0,吳所畏依舊孤零零地掛在上麵,再也沒有一個寬闊的肩膀可以接住他了,也沒有一條脖子可以任他騎了。
“哎——這裏看,我這胳膊怎麼這麼粗?怎麼這麼帶勁?哎——這是吃了祖傳的大力丸。哎——您看這大力丸,一包一串一銅錢,您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您就和我一樣………後麵一句我忘了。”
“我知道。”
“你知道?你也聽過?後麵那句是什麼?”
“長兩個沉甸甸的大肉蛋。”
“想我爸了。”
“沒事,有幹爹呢。”
“靠,你管誰叫兒子呢?”
“小醋包是我兒子,你是小醋包他哥,你不是我兒子誰是我兒子?”
“信不信我拿這玩意兒在你脖子上捅個窟窿眼兒?”
“用不著,用你那倆大蛋砸,一砸一個坑。”
吳所畏撿起籃球,拖著落寞的步伐,一步一步往診所走,就在他剛走到門口的時候,腳上突然一沉,低頭一看,瞬間呆愣住。
小醋包盤在他的腳腕上,眼睛微微眯著,一副疲憊不堪的小樣兒。
池聘說那句“老死不相往來”的時候,吳所畏都強忍著沒哭,可當他把小醋包抱到懷裏,發現他一身的冰碴兒,突然就落淚了。
“你從哪爬來的?”吳所畏問。
小醋包不會說話,隻會往吳所畏的褲管裏鑽。
平時小醋包的身上就冷冰冰的,現在更是涼得蝕骨,冰得吳所畏的腿一抖一抖的。趕忙把它從衣服裏揪出來,找個毯子給它裹在裏麵。
蛇是要冬眠的,吳所畏思忖著是先給他搭個窩,還是先把它送回去。
沒一會兒,刹車聲響起,吳所畏視線一轉,汪朕出現在視野裏。
“小醋包是不是爬到你這了?”
吳所畏點頭,“剛爬過來的,你要把它接回去麼?”
汪朕搖頭,“放在家也是個心魔,你把它眯起來,讓它在你這冬眠吧。”
“是你故意把它放過來的麼?”吳所畏問。
汪朕說:“不是,我也是發現它不在,才出來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