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記事起, 莊文便生活在狹小肮髒的房子裏,母親又要做零工賺錢,又要照顧他, 特別辛苦。
親生父親卻總是醉醺醺的, 還喜歡賭錢, 每次賭輸了回來就對他和母親非打即罵。
最嚴重那次他被父親一腳踹飛, 後背重重地撞到牆上,疼了半個月才緩過來。
原以為這樣的生活已經足夠悲慘, 七歲那年母親終於撐不住,拋下他跑了。
那天莊文餓得胃疼,跟老師請假回家,正好撞見收拾好行李低著頭匆匆往外走的母親。
他雖然年紀小, 卻早已學會了察言觀色, 當即哀求母親帶著他一起走。
但那個向來膽小怯懦的女人破天荒硬氣起來, 一把將他的手拉開, 然後上了一輛看起來就很貴的墨藍色小轎車,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母親走後第一天,父親並沒有多想,但等他第二天出門,有碰見的鄰居告訴他老婆跟有錢人跑了這件事後,他瞬間怒了,直接衝去學校對著莊文就是一頓揍。
當時老師都嚇壞了, 想要阻攔, 又不敢招惹已經打紅眼的男人, 隻能在旁邊幹著急。
最後要不是保安及時趕過來,莊文說不定真的會被打死。
那次他足足在醫院躺了半個月才出來,醫藥費還是老師幫忙墊付的, 其間父親沒有來看過他哪怕一眼。
母親走後,原本就是一灘爛泥的父親對他拳打腳踢時更加肆無忌憚,偶爾心情好時會衝他笑一笑,買點鹵菜回來給他吃。
但往往上一秒還笑著,下一秒想到他那個跑路的親媽,就會一腳將他踹到地上,抓著他的頭發把他往牆上懟。
無數次莊文都覺得自己會死,卻又無數次苟延殘喘下來,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後來有次放學回家,他兜裏多了三塊錢,是期中考試全年級第一學校獎勵的筆記本跟同學換的。
路上聞到炸串的香味,糾結再三,他咬咬牙話五毛錢買了一根油炸火腿腸,剛要吃,就看到不遠處一個比自己要高半個頭的大男孩眼巴巴盯著他手裏的油炸火腿腸,那模樣像極了路邊跟人討食的流浪狗。
換做平時莊文肯定視而不見,他的生活已經足夠淒慘,哪兒來的同情心給別人?
可他最終還是鬼使神差分了一半的油炸火腿腸給了那個大男孩兒。
半根火腿腸,他小口小口品嚐著,好久才吃完。
對方卻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似得一口吞,莊文都懷疑他沒嚼就咽下去了。
原以為兩人就像不同的兩根線,短暫地有個交集之後便不會遇見,因此麵對大男孩恨不得將祖宗十八代就交代清楚的自來熟,莊文左耳進右耳出,壓根沒放心上。
最後依稀記得對方叫盛燃,是個運氣不知道好還是不好被一個收破爛的老人撿回家的流浪兒。
老人前些天離開人世,他兒子回來後趕走盛燃,然後賣掉房子,之後再沒出現,那半根火腿腸是盛燃餓了三天吃到的第一口食物。
結果那天之後每次放學都能看到盛燃站在學校門口踢著腳下的石子百無聊賴等著他,然後送他回家。
莊文特別無語,再三聲明自己沒錢,不會再給他吃的,盛燃卻隻撓了撓頭,說自己不是來要吃的,隻是想跟他交朋友。
聽到“朋友”兩個字,莊文隻覺得特別諷刺,原先他在學校還有幾個所謂的朋友,但那天父親來學校鬧事,讓他一戰成名,之後別說同班同學,就連老師都不敢跟他有太多牽扯,生怕被他那個人渣爹纏上。
可他看著盛燃凶戾外表下的單純,又說不出傷人的話來,便默許了對方的接近,沒想到這個舉動竟然救了自己的命。
那天人渣爹喝醉酒又發瘋,掄起凳子將莊文打了個半死,腦袋挨了好幾下,腿還骨折了。
他傷得太重,別說起身,求救的力氣都沒有了,要不是盛燃左等右等見不著他人,還凶巴巴拉著他同班同學詢問,得知他沒來上學也沒請假,這才跑到他家來找人。
彼時莊文躺在地上,迷迷糊糊間聽到盛燃的聲音,竭盡全力將手邊的碗打翻到地上,一聲脆響過後,老舊的破門被人踹開,盛燃衝了進來。
再睜眼自己就到了醫院,盛燃坐在床邊滿臉關切地看著他,額頭上還帶了傷,看起來特別狼狽。
等醫生檢查過後,確定他沒事了,盛燃才去給他找吃的。
盛燃走後,莊文從護士的口中得知那傻狗背著自己一路狂奔到醫院,結果身上的錢不夠交住院費,醫院不收,直接跪到地上給醫生磕頭,最後還是幾個病人家屬看不下去,幫忙給了錢,他才能躺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