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可是小尤金中將的帳篷裏依舊亮著一抹幽幽的煤氣燈光。
一直默默守在帳外的尼基塔掏出自己上衣口袋裏的懷表,借著夜晚明亮的月光,模糊看見表盤上的時針已經指向一點的位置。
機械懷表的飛輪再發條的驅動之下,不知疲倦地工作著,發出嚓嚓的聲響。
“哢噠”一聲,尼基塔把懷表蓋扣上,將懷表重新塞進懷裏。
小尤金中將一直都是在滿負荷的工作,每天最少都要到這個點才會睡覺,然後第二天清早五點,聽到營地裏響起部隊操練的軍哨聲就會起來繼續工作。
他就好像是一個精密的機器,感知不到疲勞,永遠在不停地工作,工作,再工作。
不過就這樣的工作法,饒是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在這麼下去,這個集團軍司令說不定會因為勞累過度出現身體方麵的原因。
不行,得去勸中將大人早點休息,畢竟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尼基塔在外麵思考了一會,還是決定進去勸說小尤金早點休息。三軍不可無帥,一旦軍隊的最高指揮官病倒了,下麵的士兵人多嘴雜,這種消息要是傳開了,軍心定會不穩。
尼基塔剛下定決心準備進去的時候,一種名為猶豫的情緒束縛了他前邁的雙腳。他又把剛邁出去的左腳收了回來。
小尤金中將那是什麼脾氣?
一旦下定決心要做什麼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同時,他也很討厭那些不開眼的手下在自己工作的時候隨意打擾自己。
自己貿貿然的直接進去之後,如果幹擾了小尤金中將的工作,被他罵一頓都是輕的。要是一片好心反而招來司令大人的厭惡的話,那才真的是得不償失。
尼基塔站在帳篷門口,那叫一個為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後他一咬牙一跺腳,不管了,為司令大人的身體著想,就算有什麼後果自己一個人擔著便是。想來司令大人考慮到自己一片忠心,不會真的把自己怎麼樣。
尼基塔堅定心中所想,直接撩開簾子。
“報告!”
尼基塔雙腿一並,立正敬禮。
“哦,是你啊。”小尤金竟然臉上沒有一點意外或是不悅的神情,抬眼看了一下站在帳門口的中校副官,衝他招招手,“過來,我正好找你有點事。”
尼基塔本來是想進來勸自己上司保重身體早點休息的,沒想到自己上司看見自己就給自己下命令,本想說出口的話全被憋了回去,表情有點滑稽。他還是走到小尤金麵前,恭恭敬敬地聽候吩咐。
“把這個命令發給後方的空軍部隊,公國每年花那麼大的價錢來養他們,現在是他們該為公國效力的時候了。”
尼基塔有點疑惑,他不知道司令大人這一整天到底在計劃些什麼。
昨晚的突襲過後,小尤金下令,全軍原地紮營,暫緩進攻勢頭,等待自己的命令。
說實話,這道命令不光是全軍上下正沉浸在勝利之中的將士們看不明白,就連身為司令副官的尼基塔心中都有點不太懂。
為什麼要在自己鋒芒正盛之時按下進攻之勢,不趁著剛剛偷襲成功,士氣大振之時一舉拿下瓦爾卡的整道東部防線?
這樣的話不是更好嗎?
現在公國和瓦爾卡兩國已經算是處於正式開戰的狀態了,此時不進攻,難不成要等到瓦爾卡軍隊構築起來正式的防線之後再去進攻嗎?
這就是尼基塔想不明白的地方。
“哦,要是你想看的話,可以先看看。”
小尤金見自己的副官一臉疑惑,把手裏的鋼筆旋上筆帽,放在手邊,順道活動活動有些僵硬的手指頭,漫不經心地說道。
在自己的書案之前坐了整整五個多小時的小尤金一直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動方案,因為自己不滿意而作廢的紙團堆滿了腳邊的廢紙簍。
這是一封司令親筆手寫的命令信件,不同於以往打字機機打出來,靠電報傳遞的命令,這種手寫命令都是要靠傳令兵直接送達至下級指揮官的機密文件,除了上下級直屬的指揮官之外,其餘人沒有授權的話是沒有資格閱讀的。
尼基塔小心翼翼地打開折好的信件,上麵是小尤金剛毅的卡諾字體,樸實無華,不過分追求書寫的華麗,體現出他一貫軍人的風格。
命令信件指明寫給後方的公國空軍總司令加裏波利·察哈爾,大體意思是要求他協助自己,在明天一早派出四個重型戰略轟炸機編隊來配合陸軍的進攻。
信件總共才一頁,一點也不長,可是尼基塔是越看心越慌,手心裏不住往外冒汗。
那這家夥能不慌嗎?
自己手上拿著的這封信件完全是以上級對下級的口吻來寫的,言語中沒有對同級職位,軍銜比自己還高一截的軍官半分客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