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導於是把事情前後講了一遍。
大致就是秦素解約、王董撤資，他如何去求秦素如何被秦素刁難，最後秦素提出了這個無理要求。
“你答應她了？”
“……我也不想，可是……唉……這戲拍到一半，能眼看著流產嗎？”
日光從百葉窗的間隙灑落，在羅雲熙的臉上投下光影斑駁。
“蔣導，你還記不記得，你找我要這個本子的時候怎麼說的。”他敲了敲手下的本子“你說你要拍一個真正有深度有激情的作品，和那些資本垃圾劃清界限，讓國內的觀眾看看——我們也能拍出好作品，你都忘了？”
“……”蔣導沉默了很久，從兜裏摸出煙和打火機，他先問羅雲熙要不要來一支。
羅雲熙搖頭。
於是蔣導自己點上“……老羅，我也不想啊。”他吐出一口煙圈。
“我他媽是想拍一部講人性講求真的藝術片兒，不是他狗娘養的狗血三角戀肥皂劇。幹咱們這行的，誰他媽的還沒點藝術追求，可光有藝術追求頂個屁用，還是人有權有勢的說了算，真他媽操蛋！我他媽還不如追求名利呢，至少不會餓死。”
他一口氣說完，深吸一口煙，手裏的煙一下子燒退半截。
羅雲熙自嘲地笑笑“我可能天生，就是餓死的命吧。”
“你就按照他說的改改，不難，錢還是照賺名也還是照收，說實話狗血劇比文藝片有市場，播出效果隻會更好不會更差。”
他看羅雲熙依舊是沉默有些急了“老羅，你別這麼死心眼不成！劇本不是死的，咱們開拍到現在或多或少的改了不少戲份了，差這一次？”
“差。”
隔著彌散的白煙，羅雲熙看著蔣導“修剪枝葉跟把樹砍倒，是兩碼事。”
之前也曾有幾次被秦素刁難改戲，或者再往前算，他以前也被提出過無數加戲改戲的要求，耍大牌的，惹不起的資源咖，倚老賣老的老戲骨……
他從最初的鐵板一塊慢慢被磨得圓滑通透，那些無傷大雅的要求，從斬釘截鐵到學會迂回談判，從拒絕到答應。
他一個打工的，混口飯吃，哪有資本說不。
所以當他見到陳飛宇，見到這樣心裏有底氣率性而為的人，他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同時也在心底暗暗想，陳飛宇的率性真的全都來自於他的家庭嗎？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能感覺到——
有的人天性自由
他掙脫一切束縛
既然能看到這一點，他就不能再為自己的妥協找理由，不論任何。
人應當有底線。
對於《淘金》，他始終沒忘記自己的初衷是什麼，他不能把美的東西親手毀掉。
“蔣導，我不改。”
蔣導吸完最後一口，掐滅指間的煙“老羅，我勸也勸過了，是你不聽，你別怪我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