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透過機場廊橋的玻璃，一塊一塊的打在身上，又隨著衣物布料翻飛搖擺，碎了一地柔光。
地下停車場的出口處站著一位身材修長的青年男子，他穿著一身灰色運動服，頭上戴著壓的極低的黑色鴨舌帽，墨黑的頭發從帽簷四周翻飛出來，淩亂的鋪在脖頸上。
四周不斷有司機喊問著：“小夥子去哪兒啊？”“往城南走嗎？順路，上車就走！”
奚望手指噠噠的敲著屏幕，力道快要把手機戳透了，對話框上方“對方正在講話”出現又消失，反反複複幾次，終於過來了一條兩秒的語音，在奚望聽來，那聲音有點涼，好像把他的心也凍住了一點點：“馬上到。”
食指往上抵了抵帽簷，奚望明亮的眼睛半露出來，這雙天生的笑眼此時好像染著寒冬裏的霜雪，漫不經心的外放著冷意，而地下停車場裏讓人皺眉的尾氣撞過來，無形的縈繞在頭部周圍，讓奚望那雙因為煩躁而眯起的眼裏又散出一股不知名的凶氣。
剛剛還在招攬的司機們對上這樣一對眸子，頓時啞了火，火速轉向了其他東張西望的人們。
“奚望！”
奚望重新把帽簷壓低，聽著這一聲在他聽來格外冷冰冰的“奚望”，麵無表情的上了車。
駕駛座上的青年頭發梳的一絲不苟，架著一副在奚望看來有些老土的棕色框眼睛，萬年不變的白襯衫，頂上的扣子解了兩顆，領帶鬆鬆垮垮的掛在脖子上，為他完美的身材錦上添花，增加了一些不明言說的性感。
柏長青發動車子，偏頭瞅了瞅奚望露出來的半張臉，瘦的發尖的下巴讓他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你這幾年是開荒去了嗎？把自己搞成這個德行。”
奚望沒回話，空間內沉默了幾秒，柏長青又開口問他：“有地方住嗎？”
“我先住酒”
“算了，”柏長青打斷他，關掉準備導航的界麵：“還是住我那裏吧。”
奚望微微張著嘴頓了幾秒，右手半握著拳，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快速的相互摩擦著彼此的指肚，就好像失去了身體的控製，在催促他快些給點反應一樣。
半晌，奚望蚊子一樣的回了一個“嗯”。
柏長青不在意，或者他根本沒聽見，在他看來，奚望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就已經是同意了。
車內放著他們上學時候聽的一些老掉牙的音樂，奚望放低座椅，盯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陌生無比的一幢幢建築，繞來繞去的車道暈的他眼睛發澀，玻璃上隱約能看到柏長青扭動方向盤的手臂的倒影。
奚望不自然的壓了壓帽簷，低聲問：“幹爸幹媽怎麼樣？”
柏長青關了音樂，長歎了一口氣，開口就像是在和親朋數落自己的孩子一樣：“你出國之後，他們也不知道發什麼瘋，集團全部交給我哥，兩個人跑去環遊世界了，一年到頭見麵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昨天你告訴我要回來，我已經通知他們了，結束這一站他們就回國。”
鼻孔裏好像是有“毛茸茸”在作怪，奚望一邊回應柏長青點了點頭，一邊趕緊捂住口鼻。
癢意繞到嗓子眼轉了幾圈，又衝回鼻腔，奚望結結實實的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
柏長青調高空調的溫度，趁著紅燈，把自己手邊的保溫杯遞到了旁邊：“趕緊喝兩口。”
奚望接過來，盯著冒著熱氣的保溫杯口愣神，好像是瞬間，也好像過了很久，柏長青的手伸過來，覆著帽子上停了一會兒，緊接著曲起手指撓了撓他的頭。
手心的溫度很燙，可滲過帽子的布料，傳遞到頭皮的時候，奚望生生打了一個冷顫，被迫回過神來。
“愣什麼神，趕緊喝。”
奚望的身體動作比腦子跑得快，張嘴就是一大口。
滾燙的熱水進入口腔大肆燒掠了一通，奚望才後知後覺的吐回了水杯裏。
嘀嘀！
後車的催促阻止了柏長青想要查看的手，奚望捂著嘴巴，用帶著生理淚水的雙眸看向他，示意他趕緊先開車。
奚望天生笑眼，而此時的他眼尾掛著兩顆淚珠，雙頰通紅，滿麵都透著誘人的潮氣。
柏長青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但還是不放心的開口問：“要不要緊？我包裏有薄荷糖，你試一下會不會好一些。”
“沒事，沒事了。”
可能是不太適應燕京深秋的天氣，也可能是燙了嘴巴影響了聲音。奚望這會兒的嗓音聽著有些啞，又透著棉蘋果一樣的沙，彎彎繞繞的鑽進柏長青的耳朵裏，聽的人直癢癢。
柏長青低低的“嗯”了一聲，不再看他。
這一路上，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