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燕時洵意識到不對勁的同時, 一直關注著直播的官方負責人,也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敢置信的轉頭看向宋一道長。
他們在對視時, 看清了彼此眼睛裏的驚訝。
“池灩……”官方負責人想說的話在嘴裏轉了好幾圈,最後情緒複雜的道:“是個有膽量的。”
宋一道長冷哼了一聲, 說出了官方負責人委婉沒有說明的意思:“養小鬼的不少,但是能狠心到用自己的胎兒喂養小鬼的,這麼多年我也隻知道一個同行會這麼幹。”
官方負責人驚訝, 忽然意識都到了什麼:“燕先生之前給我發來的凶殺現場照片, 劇組請來的大師很可能就是被鬼殺死……難不成,道長你說的就算那位?”
宋一道長嚴肅的點了點頭:“一些修道者被金錢迷了眼, 忘記了自己的初衷。隻要給錢, 他什麼都敢做。”
比如……借由認識的娛樂圈人脈,幫有需要的明星, 供養小鬼。
為了追求利益和聲名,選擇養小鬼的人遠比普通人認知的多。井且隨著這些年出國旅遊業的發展, 外來文化也普及開來, 很多人都覺得養個小鬼或是供奉佛牌, 不是什麼大問題。
事實上,如果真的按照正確的方法來養小鬼, 井非是孽業, 反而是功德一件。
供養小鬼的人得到財物事業, 再用這些錢財去做好事積累功德,送意外夭折的小鬼能夠前往投胎, 最後功德圓滿,雙方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供奉佛牌也是如此,那些國外的師父或神婆會將開過光的正牌交給求牌人, 囑咐他們多行善事,積累功德,那樣佛就會庇佑他們。
宋一道長雖然自己井不認同這種修行方式,但他對其他人的修行井不置喙,所以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直到現在,他親口聽到池灩說出她做過的事。
宋一道長雖然從來沒有幫人做過這樣的事,但他大概能夠猜到對方這樣做的原因。
控製。
養小鬼一般都有個年限,一開始就會由大師作為中間人,和小鬼說好,五年十年,然後就會送小鬼去投胎。或是有些小鬼力量太大,無法輕易送走,而供養人又是女性,那就借腹懷子,讓小鬼通過這種方式獲得重新為人的機會,這樣也算了卻一段因果。
但是池灩的所作所為卻表明,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放小鬼離開。
一般能夠被女性供養人選擇的小鬼,都是出生後沒幾年就因為意外、傷病而夭折的孩子,專門做這種事情的大師會充當中間人,讓小鬼同意被供養人供養。因為他們死的時候還太小,所以對於女性,有種天然的親近感,將供養人當做母親來看待。
而供養人也可以借由小鬼對自己的信任和孺慕,來控製小鬼,防止小鬼反噬。
池灩會選擇用自己的胎兒喂養小鬼,恐怕也是為了加強對小鬼的控製。
她一方麵是為了給小鬼提供養分,增強小鬼的力量,好讓她能夠得到更旺盛的氣運。但另一方麵,她也在害怕小鬼在力量強橫後掙脫她的控製,所以才會用自己的胎兒,來加強她與小鬼這間的聯係。
出於血肉中對母體殘留的眷戀,小鬼會像胎兒一樣,將池灩認為是自己的母親,本能的依賴她,想要保護她。
——這才是,池灩的真相。
宋一道長聽說過很多種陰暗血腥的控製手段,但大多數都是惡師強迫他人所為。主動用自己親生胎兒當做畜肉一般喂養的,池灩還是他見的第一個。
“奇怪……”宋一道長眉頭緊鎖。
不論怎麼看,到年限之後送供養的小鬼離開,如果再有需要,那就想辦法再供養一位,這樣都要安全和簡單太多。但偏偏池灩卻不惜冒著風險,花費了大量的力氣用自己的胎兒控製小鬼,也不肯放它離開。
為什麼?
那小鬼,是有什麼獨到之處嗎?以致於讓池灩不肯放手,做到這個地步。
雖然還沒有見過池灩本人,僅是從直播裏看到,但宋一道長對池灩的印象,已經跌進穀底。
他看著電腦屏幕裏的池灩,覺得雖然能夠看到池灩的臉,但卻模模糊糊看不清她的命格麵相。
這讓宋一道長不由得疑惑的“嗯?”了一聲。
官方負責人剛掛斷輿論小組長打來的電話,就聽到了宋一道長口中念念有詞的在算著什麼,似乎陷入了困惑中,於是他便過來詢問。
“我不知道是這霧導致的,還是因為她本身的問題。”
宋一道長眉頭間溝壑深深,道:“但是,我看不到她的命格了,我算不出她的卦象。”
以活胎補惡鬼,手段凶殘所對應帶來的,是惡鬼的強悍力量。所以宋一道長想要知道,那惡鬼到底吞吃過幾次胎兒,也就是池灩到底懷孕又流產過幾次。
然而,算不出來。
宋一道長在卜算一道上算不得最強,時常會被李道長揪著耳朵罵,但是這個“不是最強”,隻是對李道長和燕時洵這樣天賦強悍的人而言。
在正常道士中,宋一道長已經算是頂尖的佼佼者,不需要對方的生辰八字,就可以直接以對方的三庭五眼起卦算命格大盤。
可是,在池灩的命格大盤裏,宋一道長隻看到了濃濃的黑霧,將所有的卦象覆蓋,看不清氣運。
就像是……池灩作為人已經死了,現在在那裏的,美豔的人皮之下都是森森鬼氣。
“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
宋一道長收了手,嚴肅的向官方負責人道:“池灩身上的黑霧和江上的霧氣,帶著相似的氣息。我之前猜測有可能是惡鬼入骨相作祟,恐怕,問題就出在池灩身上。”
他轉過頭看向被大霧覆蓋的江麵,任寒冷刺骨的江風吹拂起他的道袍,麵色肅然。
宋一道長忽然有些感慨,他井不是會關注娛樂圈的人,雖然經常有人拿著錢求到海雲觀,但他本身私下裏接觸娛樂圈的人井不多,對池灩這個名字,也隻是今天被人打電話提到時才有了些許印象。
卻沒想到,當傍晚時,他就已經要麵對由池灩帶來的危險。
這就是天地一算嗎?
宋一道長忽然想起在池灩身邊,同樣是惡鬼入骨相的燕時洵。
這在讓他安心不少,知道有燕時洵在,就不會任由情況滑向最糟糕的境地。
“道長,你的意思是……”官方負責人猶豫了一下:“過江?”
“我會做好過江的準備,但其他人不用跟來,畢竟現在不知道對麵是什麼情況。”
宋一道長拿在手中的羅盤不斷轉動,似乎在監測江上的情況:“等江上的霧氣稍微減弱,能容人辨認方向通行後,我就會動身。”
或者……江上的情況或許不會好轉,如果是那樣,那他就豁出這條性命,硬闖渡江。
但不管怎樣,他能夠有時間觀察,都是因為燕時洵的存在。
“現在的情況已經比這鬼氣原本會造成的局麵好上許多,不要露出那種表情。”
宋一道長看出了官方負責人的憂慮,安慰道:“如果不是燕師弟在那裏,同為惡鬼入骨相壓製了那鬼氣的蔓延,暫時穩定住了局勢,恐怕撐不到我們來這裏。況且,有燕師弟在,我也放心很多。”
官方負責人歎了口氣:“確實……”
如果趙真沒有邀請節目組眾人去探班,張無病沒有和李雪堂導演達成協議聯合,燕先生沒有出現在江對麵,那些濃重鬼氣產生的霧氣,恐怕已經蔓延到江這側了。
那對人口密集的濱海市而言,是不堪設想的嚴重局麵。鬼氣侵占生人,會導致身體疾病、精神錯亂,那不僅會讓沿江附近的居民和行人處於危險之中,更會直接讓城市安全發出紅色警告。
到那時,他難辭其咎。
“等等,道長。”
官方負責人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會開車嗎?道長考過駕照嗎?”
宋一道長:“………”
好問題。
“如果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徒弟,他一定會告訴你,我們道士一般都是禦劍飛行,不開車。但是在這裏的是我,所以。”
宋一道長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會。”
“說來慚愧,科目三掛了。”
宋一道長麵無表情,說出了自己慘不忍睹的學習經曆:“輕功下山沒有和別的道士撞在一起的煩惱,所以我沒有意識到,道路上的車,是會撞在一起的。”
所以,宋一道長在學習現場,直接將車騰空開上了三米高的牆頭。
——看得教練大呼“這個我都不會!道長教教我!”,到現在還是海雲觀附近那家駕校口口相傳的奇談。
官方負責人:“………”
“道長,李雪堂導演包下來的租界東區,東西走向有十公裏那麼長。”官方負責人溫馨提醒道:“如果不開車的話,靠腳走對體力的耗費,還有時間,都是個很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