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安寺距離京都有一個時辰的路程,古代的道路其實並不怎麼舒服。在城內主要的大道上都是用青石板鋪成,馬車走在上麵還算是平穩,坐在這裏也比較舒服。但是到了城外全是一水的土路,至少不過大道寬敞些,路麵上並不是很平穩,馬車行走在上速度略快一些,就會很顛簸。
幸虧這些貴族人家的馬車軲轆要比尋常人家的大上那麼一圈,走起來還算是忍得住。
徽瑜沒有想到姐從來不暈車不暈船不暈飛機任何交通工具都不暈的情況下,現在居然暈馬車。整個人渾身無力的靠在厚實的軟枕上。虧得她早就想到了路況可能不太好,讓丫頭把馬車裏鋪上了厚厚的墊子,饒是這樣心裏也是翻騰的緊,一張臉全都白了。
董二夫人恨恨的看著董徽瑜,“你以前也不這樣啊,怎麼病了一場反倒更嬌弱了。”
那是因為換人了,嗚嗚嗚……
徽瑜又吃了顆酸梅壓壓胃,這才說道:“分明是這路太顛了。”
董二夫人心疼女兒,把徽瑜攬進懷裏,一下一下的給她揉著後背,歎口氣說道:“以前的時候你性子太野,比你哥還要淘氣。我總擔心你闖下大禍,現在性子倒是收斂了,怎麼瞧著更令人擔心了。我這是做了什麼孽,養了個兒子是個愛舞槍弄棒的。”
徽瑜聽到這裏默默的接了一句,兒子性子像老爹,真苦逼。
“養了個女兒以前太彪悍,現在太嬌弱,就不能兩下裏摻和摻和,讓我省省心。”
以前的是真女兒,現在的是假女兒,真假有異,不能怪我不配合啊。
徽瑜除了傻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靠在董二夫人的懷中,後背上董二夫人的手輕輕地給她揉著,眼眶卻突然有些酸酸的。前輩子生活在那樣的家庭中,老爸一心想要爭上遊,官場上不停地奮鬥不息。老媽愛交際,官夫人的身板挺得直直的,老爸老媽雖然是對她極好,但是基本上表現為零用錢多給,願望基本滿足,就是沒時間陪她。然後學業之外還要不停的學習各種技能,上各種培訓班。所以她現在想想,以前的老媽也沒有對她這樣溫馨的時候,沒想到居然會在原文中彪悍愛美的炮灰女配她媽這裏享受到了。
人生總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拐個彎,然後把你帶上了也許你這輩子都想象不到的道路上。董二夫人是幸運的,是因為她有一個疼愛她的爹爹,可她又是不幸的,因為有董二老爺那樣的丈夫。後半輩子女兒成了炮灰,兒子被炮灰女兒連累也變成了炮灰,她的一生中除了童年的時候還有點快樂,基本上嫁人後全是不幸了。
這一刻,徽瑜感受著後背上那溫柔的力量,下定決心,這輩子她一定要讓董二夫人活得開心幸福。
等到馬車停下裏的時候,徽瑜幾乎要在董二夫人的懷裏睡著了,被叫醒後還有些懵懵的,聽到到了國安寺,瞬間滿血複活,精神奕奕。
董二夫人瞧著不由得囧了一下,她就說她這個女兒是跟別人家不一樣的,瞧瞧這樣子,哪裏還有方才難受的要死要活的德行。
因為提前送了消息過來,所以國安寺外早就有知客僧在等著了。看著董家的馬車到了,就立刻迎了上來,然後引著她們一行人往寺裏走去。
國安寺建在山腳下,但是寺廟的後半部分延長到山上去了,遠遠的看著還能看到半山腰的亭子。國安寺前足有一百零八節台階,董二夫人沒有坐軟轎,而是一步步地走了上去。徽瑜也跟著徐徐走上去,走到一半就開始喘氣,看著董二夫人麵色平靜,絲毫不見停滯的腳步,心中呐喊這不科學!
他們此次來是打著上香祈福的幌子,進了寺自然先去正殿參拜。巍峨莊嚴的廟宇讓徽瑜原本有些鬆散的心思也給收攏起來,現代的時候她也去過諸多寺廟,但是可能是因為現在的寺廟已經成為半旅遊地,所以並沒有那種很虔誠的心,那種莊嚴肅穆的感覺也被諸多拿著照相機的遊客給消磨掉了。
此時,站在國安寺中,徽瑜看著周圍低頭來回行走的小沙彌麵上都帶著虔誠的麵容,知客僧沉穩肅穆的神態,又看著周圍十幾座建造的恢弘壯美的佛殿,在這樣的環境下,徽瑜也跟著變得鄭重起來,麵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就收了起來。
在知客僧的一一介紹下,董二夫人帶著徽瑜虔誠的跪在佛前參拜。徽瑜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佛,但是穿越這種事情都能發生在她的身上,如果真的有的話,那麼請神賜給她力量跟機緣,讓她再穿回去吧。
雖然知道這個可能性不高,不過臨時抱佛腳總比不抱的好,現在結下一份香火情,將來許是神佛看在她虔誠的心上,給她一個機會呢。
“夫人跟小姐可以再寺中隨意走走賞賞景,也可去後山看看,如今將到初秋,後山的景色還是很美的。兩位施主請放心,今日本寺已經謝絕外客,除了貴府之外,另外隻有兩家貴客前來,並不會衝撞了。”
董二夫人跟徽瑜都沒有想到今兒個還會有其他的客人到,就問道:“不知道另外兩家是哪家的,若是相識也好過去打個招呼免得失禮,大師可否告知。”
“另一家是信國公府,至於另外一家貧僧卻不好說了。不過那一位來了不會再寺中隨意行走,所以並無礙。”
聽到知客僧有難言之隱,知道人家也是應主家要求保密,董二夫人就笑著說道:“多謝大師,我們母女就隨意走走就是,不打擾大師了。”
知客僧施禮退下,徽瑜讓侍衛們遠遠地跟著,又讓粗使的婆子先去提前定好的院子打掃下,把東西歸置好,隻帶著貼身的丫頭還有幾個小丫頭伺候,在寺中慢慢的遊玩。
“信國公府今兒個也回來,當真是巧了。”徽瑜今兒個頭發梳成兩個丫角,從頂端留出一縷長發隨意的垂在兩邊,越發的添了幾分天真,此時眨著眼睛看著董二夫人瞧著就有幾分淘氣的樣子。
董二夫人摸摸女兒的臉,“憑她是誰來,也沒有人敢給你氣受。”
董徽瑜就笑了笑,她娘可真霸氣,這話說得她都有幾分王霸之氣了。
“這國安寺建造的莊重威嚴之餘倒也有幾分雅致,我們去那邊看看。”徽瑜拉著董二夫人就往另一邊行去。
董二夫人難得跟女兒單獨出來,瞧著她興趣盎然的樣子,不想讓她拘束了,就陪著女兒在國安寺中隨意走走。國安寺占地極廣,殿宇眾多,寺中供奉的神佛也諸多,這一間間的廟宇走下來,董二夫人還真有些累了。徽瑜瞧著就先送董二夫人去早就準備好的院子歇息,國安寺乃是皇家寺院,因為規製極高,寺中還有為皇家人準備院落歇息,隻是如今卻是鎖起來,並不讓外人隨意進入。董家乃是四大家族之首,落腳的院落也是寺中極好的地方,正是為勳貴女眷準備。
院子並不大,有單獨的院門,三間正房,兩側有東西廂房可以給下人落腳。正房中布置的很是幹淨,牆上還掛著幾幅佛家謁語點綴著幾筆意境機妙的畫,雖然落款並不是名家手筆,但是這份難得意境最是難得。
董二夫人坐在臨窗的榻上歇腳,早有丫頭奉上茶來伺候著,還把家裏帶來的點心八寶盒拿出來擺上。
徽瑜看著把屋子鑒賞一番,這才坐在董二夫人的對麵,淨過手之後,拿起一塊糖蒸酥落送入口中,細嚼慢咽吞下去後,這才說道:“國安寺不愧是皇家寺院,果然是處處皆有驚喜。”
“哦?是麼?你又看到什麼好東西了?”董二夫人倒是不在意,能成為皇家寺院自然要有出眾之處。
徽瑜瞧著董二夫人的神態笑了笑,“我看著牆上的畫雖然不是出自名家手筆,但是畫風極簡卻能令人欲語還休之感,當真是上乘之作。”
董二夫人看著女兒笑道:“小孩子家家還知道什麼叫做名家之筆,尋常在家也沒見你捧著哪位大家的畫作欣賞的。”
聽著董二夫人的調侃之言徽瑜不生氣,原主並沒有更多的涵養,自小嬌寵慣的,董二夫人在孩子身上也不像是能讓她們學出什麼才女的才氣,太夫人懶得管二房,大夫人更是嘴甜心苦,原主能學到的更多的是各種流行於貴族之間的遊戲之作,例如投壺。
但是現在的董徽瑜雖然不敢說樣樣精通,但是活在上流社會,不但要為了家族出席各種晚會,就是拍賣場所也是時常去的。拍賣會上什麼珠寶首飾,名家畫作,古董瓷器應有盡有,不求你樣樣精通,至少能不能給家族抹黑,所以那個時候徽瑜的課餘時間就被各種頂級培訓班塞得滿滿的。名門淑女不是那麼容易當的,尤其是她們這樣有著家族背景的名門更是被人矚目,現在想想以前過的日子雖然不能說是睡得比狗晚起的比狗早,其實也真差不多了。
所以徽瑜現在瞧著牆上的畫作還真不是隨口胡言,她的火眼金睛還是有幾分火力的。
董二夫人走的累了,就對著徽瑜說道:“你不是想要去看看那殘局,自己帶著丫頭去吧。索性今兒個國安寺閉寺,倒也方便。”說到這裏一頓,看著徽瑜說道:“若是遇上夏家的長輩,就替我告個罪我午後過去拜見。若是來的是夏家的晚輩你就替我招呼一聲就是了,見不見得無礙。”
“是,女兒知道了。”徽瑜笑了應了,這才帶著丫頭出了門。
雪琪問了個小沙彌那殘局所在的地方,徽瑜就帶著丫頭徐徐而去。因為那殘局已經成為國安寺的一景,前來的香客打聽的甚多,那小沙彌倒也不奇怪,不過看著徽瑜的年歲也隻是笑著搖搖頭轉身去了。
那殘局擺放在了聞大師禪院外的一顆百餘年的鬆樹之下,樹下有一石桌,這石桌乃是從一塊大石上順著石頭的原形雕刻而成,頗有幾分野趣。桌旁擺著石凳,石凳上此時坐了一人,青衣長發,廣袖長袍,腰間隨意係著袍帶攏著衣衫,頗有幾分魏晉之士的風流之姿。
竟是一個熟人,四皇子姬亓玉!
徽瑜的腳步就頓了下來,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過去,難怪那知客僧並不肯說另一位客人是誰,原來竟是他,皇家之人的行蹤的確不能泄露。要是過去的話姬亓玉要是認為自己故意搭訕可真是不爽,要是不過去的話,又有幾分失禮,掉頭就走又有點狼狽逃竄的意思,徽瑜也不願意。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偶遇二姑娘,真是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