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夫晏的話,讓身邊的幕僚微微一愣,大家都被鹽務的事情轉移了視線,此時回過頭來想想的確是邊糧事件才牽扯出的鹽務。細細想來,說不定真的跟北安侯大有關係。
“王爺的意思是把邊糧的事情攬過來,可是缺口那麼大,這買糧的銀可不是少數。戶部整天哭窮,一個大子拿不出來,拿什麼買?”
“說到底還是要戶部拿出銀子才是正經,可是羅宏盛那老狐狸隻怕不會這麼配合。”
兩人的話都有道理,姬夫晏輕輕頷首,看著二人說道:“有些事情並不需要我們親自動手,羅宏盛在戶部尚書這個位置上這麼多年肯定有其手段。不過這麼多年他周轉銀錢可不是一回兩回,從這裏著手總會有蛛絲馬跡。”
兩人不由眼前一亮,這話有理。
最後一子落下,徽瑜轉頭看著窗外,天色越發的灰暗,看樣子像是有雨雪的樣子。屋子裏燃著熊熊火爐,與窗外的世界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
姬亓玉瞧著整盤棋,然後看了看徽瑜,“果然。”
果然個毛線!
徽瑜嗬嗬傻笑一聲,假裝沒聽懂,轉移話題說道:“棋也下完了,徽瑜這就告辭了。”說著就站起身來,坐了一下午,整個腰背都有些僵硬,現在她分外想念家裏的貴妃榻。
“好。”姬亓玉也站起身來相送,定睛看著徽瑜,“你提出的想法我會試一試,隻不過能不能成卻不好說。”
“啊?我有說什麼?嗬嗬,王爺您記錯了吧,我可什麼都沒說。”徽瑜趕緊撇清,這樣的功勞莫要貪,給男人最好了。
看著徽瑜喚進丫頭來,穿上大氅,一臉渾然不知情跟他撇的幹幹淨淨的小模樣,姬亓玉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沒良心的,感情拿著自己當槍使就算了,結果轉過頭就不認賬,這翻臉跟翻書樣說的就是她吧。
瞧著姬亓玉神色不怎麼好,徽瑜就當啥也沒看到,揮舞著小爪子跟他道別後,就歡快的走了。
姬亓玉站在窗前,看著徽瑜出了店門,然後上了董家的雙駕馬車,長長的街頭,車輪碾過青石板鋪成的街道傳來低低的聲響。馬車漸漸遠去,最後隻剩下一個小點在天際慢慢消散,那寬闊的青石路又直又長,似是蔓延到天盡頭去,隻剩下無盡寂寥。
每個人心裏都曾渴望有那麼一個人會對你好,讓你感受到這世間的溫暖。
小時候,常常羨慕兄弟們都有自己的母妃,看著他們歡快的撒嬌,看著他們惹了禍事有人兜著。就連七弟都有皇後娘娘憐憫養在身邊,三哥的生母雖然不受寵,但是至少還在。唯獨他,在這諾大的皇城裏,從頭到尾,由始至終,孤孤單單。
董徽瑜,是他衡量過後,最終確定想要娶的那個。
這後半生,是與自己要共度一生的人。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隻覺得是合適的。
現在,瞧著她的背影,家,這個陌生的字眼,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浮現在心頭。
徽瑜回去後第二日,就傳來了福建都轉鹽運使彭亮進京的消息。
彭亮在京都有禦賜的宅邸,其被打傷的長子就在這宅邸裏養傷。彭亮進京後連兒子都沒看一眼,直接進了宮。此次彭亮進京眾人紛紛猜測是為了其長子幾乎被打死一事,到了最近才有風聲透出來,實則是皇上將其召回京都。
彭亮一進京兒子都顧不上,先拜聖駕,任是誰也得說一聲忠心王事。
此人如此的沉得住氣,徽瑜頗有些心神不定。坐在屋子裏,手裏捧著一本書,眼睛卻是看著銅鎏金雙福捧壽的香爐發呆。
“姑娘。”雪琪掀起磚紅色夾棉喜上眉梢的簾子放輕腳步進來,站在徽瑜身邊低聲喊了一句。
徽瑜轉過頭,看著她問道:“什麼事?”
“鍾大信才傳來消息,說大老爺被召進宮了。”
彭亮剛進宮這才幾個時辰,大老爺就被宣進宮,隻怕正是為了彭順榮被打一事。這件事情雙方各執一詞,一個說彭順榮橫行無忌自己撞了上來,一個說董允驥逞凶打人,要論證據誰也拿不出來。最後看的,就是皇上怎麼裁決了。
其實這事想要證據還真不容易,按照董允誠的說法隻怕是彭順榮出來京都摸不清楚情況,被有心人挑唆幾句,這才跟董允驥起了衝突。當時董允驥騎著馬,猛不丁的衝出來這麼一個人,話說無禮,言語鄙視,怒上心頭,再加上驚了馬,這才釀成了禍事。
這話也就哄哄沒有見識的內宅夫人,徽瑜卻是不信的。別人他不知道,但是董允驥控馬的功夫一流,不至於驚慌之下驚馬傷人,除非他是有意為之。
不過,現在董家一口咬定彭順榮自己撞上來找死,誰攔得住?
彭家那邊隻怕也會咬著不鬆口,更何況彭亮又是皇上信重的人,總領福建鹽道,這件事情還真有些棘手。
所以,就看聖意如何裁處了。
皇城,內宮,明梓宮,偏殿知語軒。
“皇上駕到!”
夏貴人正在作畫的手不由一頓,連忙擱下筆,衣服是來不及換了。連忙整理一下儀容,就趕緊出去迎駕。
“臣妾恭迎皇上。”夏貴人屈身行禮,站在殿門口,寒冷的風吹在身上身板就是一晃,出來的急來連大氅都沒來得及披上。
皇帝一個快步過來,將夏貴人拉起來,“怎麼沒披肩大氅就出來了?”說著就看著伺候的宮人,“沒人下去領十板子,以後再伺候不好主子,就不用呆在這裏了。”
眾人嚇得臉色一白,也不敢求饒,還要叩首謝恩。
夏貴人忙扶著皇帝的胳膊,軟語輕聲說道:“皇上,不怪她們,是臣妾急著出來沒聽她們的勸阻,您就饒了他們吧。回頭您打完板子沒事了,臣妾還要看著她們一瘸一拐的伺候。”
皇帝聽著夏貴人嬌聲細語的求情話還真有幾分哭笑不得,不過還是還給了她麵子,免了一眾人的板子,大家如蒙大赦又謝了恩這才倒退出去。
扶著皇帝進了內殿,店內燒著火炕暖意融融。她也不用宮人們動手,親自給皇帝解了大氅掛在衣架上,看著皇帝神色不佳方才還責罰宮人,想來心情必定不好,不由的越發小心翼翼。
皇帝看著夏貴人忙來忙去的身影,正在端著銅壺親自泡茶,就道:“這些事情哪須你親自動手,要這麼多人伺候是幹什麼用的。”
“自己動手別有一番雅趣,再說了伺候皇上的事情臣妾可不喜歡別人動手,您說我小心眼我也認了。”夏迎白捧著茶盞過來放在桌上,麵上帶著盈盈笑意,坐在皇帝對麵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