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三觀差著千年,徽瑜知道。她一直覺得自己在這裏這麼多年,已經在很多事情上都被古人同化了,但是有一點卻始終無法改變,那就是感情。她能接受男人有妾,但是不能接受男人太渣,你要是心裏沒人家別裝情聖,可是理想跟現實總是有差距的。
看著姬亓玉的神色,徽瑜也知道自己這場氣生的有點莫名其妙,可心裏就有點火氣。不僅是因為姬亓玉對董婉的打壓手段,更過的是感覺到同為女人的悲哀。因為這裏就是男人的天下,他高興時能哄著你,但是不高興時就棄如敝屣,也太沒安全感了。
姬亓玉沒想到徽瑜居然這麼大的火氣,愣了一愣,又覺得有些意思,想了想這才開口說話。“董婉縱然出身定國公府,但是做了側妃那就是半個奴才,難不成寧王這個主子想要做點什麼還不能做了?再者說了,寧王府的那筆爛帳,寧王是站在了夏家那邊,就這一點你那姐姐就輸了。”姬亓玉覺得這一點也沒有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很顯然徽瑜不這麼想。微微擰眉,姬亓玉有點想不通,徽瑜到底在糾結什麼,怎麼看著……整個人就像是蔫了。
“就算是這樣,可董婉嫁給了他,定國公府也給了寧王府不少的助力吧?他就能這麼翻臉無情?”徽瑜就說道,“我沒覺得寧王不應該打壓董婉,我也知道寧王妃至今無子,寧王想要嫡子就隻能先壓著連生二子的側妃,可是明白歸明白,就是覺得……心裏不太舒服吧。董婉對寧王的確是一片深情,可是寧王給她的是什麼?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帶來家族的助力,帶著滿腔的深情,還為他生下二子,最後卻落得失寵打壓的結局。不管是誰,想想心裏都不會舒服吧?”也許男人覺得這都不是事兒,但是放在一個女人身上,不要說徽瑜這個穿越來的,就算是古代女子也會感到心涼吧。
姬亓玉看著徽瑜,沒想到她是糾結在這種地方,他想了想,然後一本正經的跟徽瑜普及知識,“這麼說吧,你覺得董婉受了委屈,寧王辜負了她,委屈了她,可是寧王也給了她側妃的地位,給了她生子的機會,給了她未來的保障。至少在寧王府寧王再怎麼打壓董婉,頂多就是沒有權利,不會再有孩子而已。可是一應吃穿用度,府裏側妃的地位都不會有任何的動搖,說句最簡單的話,董婉不過是失去了寧王的寵愛,但是她得到的相對的也算是合理的補償。”
徽瑜傻眼了,看著姬亓玉半響說不出話來。
姬亓玉看著她這樣也有點心軟,放緩聲音說了一句,“寧王跟寧王妃感情更深,如果這倆人一定有一個被犧牲,那一定是感情比較薄弱的那個,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說到底爭得還是男人的心,董婉一開始就輸了。縱然中間有機會翻盤,但是……就目前的形勢來看,還是夏冰玉占了上風。如果將來姬亓玉也要做選擇,如果他將來能坐上那個位置,在朝政與她之間做出一個選擇,他會怎麼選?會力保自己不會妥協選秀進宮,還是放棄自己將重臣之女選在身旁籠絡人心?按照姬亓玉的說法,等到那個時候她跟他大約也已經是女兒雙全了,自己又是正妃嫡子傍身地位穩固,這種時候會不會姬亓玉也覺得給了自己地位,給了自己孩子,給了自己權利,已經對得住自己,一點都沒委屈自己,然後可以心安理得的納新人?
一時間,美食也如同嚼蠟。
這是個依靠男人的社會啊。
看著徽瑜垮下來的臉,姬亓玉臉都黑了。他就知道不能提寧王府的事情,每次都因為他家的爛事讓他不開心。
寧王府那就是個是非窩,真是膈應死人了。
徽瑜擱下手裏的筷子,抬著頭看著他,“難道寧王就一點都不擔心定國公府?我們定國公府也不是好欺負的,他這麼壓著董婉,就等於是把定國公府的顏麵往地上踩。不要說大伯父這樣的性子,便是大哥哥也不會就把這口氣咽了下去吧?”
然後徽瑜就發現姬亓玉看著她的眼神特別的奇怪,她有些不太明白,疑惑的問道:“難道我說的不對?”
“對,隻是有一點你忘記了,寧王敢這樣做,可見是他必有把握定國公府不會找他的麻煩的。”不然他是傻子啊,憑白的跟定國公府為敵,姬亓玉覺得徽瑜是很聰明,但是很多時候考慮問題的眼界還是窄了些,不過作為女子已經很不錯了。
徽瑜怔了怔,然後就恍然大悟了。是了,她一直將定國公府安置在四大世家之首的位置上,一直覺得定國公府是十分強大的,覺得不可能會被人擺布的。但是定國公府再強大那也是臣,寧王縱然現在無法將定國公府徹底壓製住,但是他也是皇子王爺帶著天然的壓製性。姬亓玉說的沒錯,寧王這個準男主,要是連這點手段都沒有,怎麼能算得上男主?可是他能握住定國公府什麼把柄,能讓大老爺跟董允誠不得不低頭。
她想不明白,於是求救般的看向姬亓玉,求解答。
看著徽瑜眼巴巴的眼神,姬亓玉憋不住的笑了笑,伸手點點她的額頭,這才說道:“世家固然樹大根深,在朝中黨羽甚多互為聲援,結黨虯結。可是,寧王在戶部呆了這麼多年,從一開始的不順當,到現在連有老狐狸之稱的羅宏盛都能被他拉攏住,由此可見他的手段。戶部管天下錢糧,各地賦稅,定國公府產業眾多,與各地官員牽連甚深,有了戶部的便利,寧王想要查出定國公府的短處簡直就是輕而易舉。餘下的就看定國公府是斷尾求生,還是護女為先了。”
說到這裏頓了頓,就看到徽瑜的眉頭還是緊緊的鎖住,看來她還是有些地方不明白,想了想他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你是想問定國公府就這麼不堪一擊,被人牽著鼻子走?”
徽瑜點點頭,她就是這裏想不明白。大老爺可不是軟柿子,董允誠也不是怯懦的人。
姬亓玉似笑非笑的看著徽瑜,“這個就更好解釋了,那是定國公府還是看好寧王將來的潛力。”
徽瑜愕然。
按照姬亓玉的話音來解釋,那就是大老爺其實更看好寧王將來能登基,是條潛龍。所以這個時候就算是明知道寧王故意壓著定國公府,但是為了將來董家的利益他也要忍氣吞聲。畢竟雖然女兒受了委屈,可是平平安安生下了兩個兒子,還是寧王長子跟次子。王府承繼嫡子優先,可是皇位之爭什麼嫡庶那都是個名頭罷了。不要說當今皇帝,就是大晉開國以來,還真沒有皇後嫡子登上皇位的。所以如果將來寧王真的是條潛龍,那麼董家爭得就是皇長子的利益,就算是皇長子不成,皇次子也是董家女兒所出,就這點上寧王妃真是拍馬難及。
董家的眼光看得不是當朝,甚至於不是下一代皇帝,而是再往下一代。
如果真是這樣,一時的委屈算什麼?現在董家順著寧王的意思主動退一步,順了寧王的心,讓寧王記得是虧欠了董家的。這份虧欠在現在看不出什麼,可是等到董婉的兩個兒子漸漸長大,越來越有出息,越來越得到寧王看重,那時候董家的委屈就會以十倍百倍放大。
所以,這才是大老爺,這才是那個深謀遠慮的他。
徽瑜隻覺得後背上有點發涼。
抬頭看著姬亓玉,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也是董家女,可是在姬亓玉麵前,她卻覺得自己這個董家女跟個笑話似的。
“要是爺指著女人打江山,那算什麼男人。我當初娶你可不是看中了董家!”姬亓玉安撫徽瑜,他能感覺得到徽瑜的不安。
雖然知道這話可能是哄她的,不過她還是真的鬆了口氣。
“本王看中的是北安侯手裏的軍權。”
徽瑜:……
算你狠!
“哈哈哈哈……”姬亓玉瞧著徽瑜鬱悶至極的樣子實在是忍不住大笑起來,真是好騙!
笑個毛線啊!
徽瑜憤憤。
“哄你玩呢。”姬亓玉道。
徽瑜轉過頭不理他,太可惡了這人。
瞧著徽瑜真生氣了,姬亓玉輕咳一聲,又說道:“爺是先看中你,然後才發現你身後站著北安侯,我就覺得賺了。再一想也許過個十年八年,董家也能改變風向,我就又賺了。娶了你一個,能附帶這麼多的利益,這可不是我算計來的,是你自己帶來的,白給誰不要啊,我這可是實話。”
徽瑜更生氣了,桑心啊。
姬亓玉哄了大半天才把人哄回來,然後他就發現點有意思的事情,徽瑜以前從不跟他鬧別扭。兩人就算是有什麼意見不同的,她也會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勸說自己。可是現在他居然跟自己慪氣鬧別扭……姬亓玉就有點心神蕩漾了,隻有把自己當成她最親近的人,才能這麼跟自己鬧別扭吧?
腦補十分歡樂的靖王爺,瞬間就開心了。
其實徽瑜想的是,作為一個穿越女,還帶著金手指的人,混到這個地步,是多麼的可悲啊,多麼丟人啊。
哭暈。
古人跟現代人很多時候腦回路是不一樣的,他們看待事情的重點不同,所以導致的結果不同。就拿這次董婉的事情來說,徽瑜更多側重於定國公府會更看重女兒的幸福,但是姬亓玉這個古人來衡量看中的更是定國公府將來的前程。女人家縱然會有些許的聰慧機智,但是兒女情長家族親情總是首當其位的,可是男人來說皇圖霸業,家族繁榮才是他們更看重的。
徽瑜不僅為董婉點根蠟,也默默的為自己點了根蠟。
隻不過她比董婉幸運得多。
而且徽瑜還發現一個秘密,姬亓玉跟她解釋的這麼清楚,似乎是在教她,教她如何在這個爾虞我詐的時空裏更好的存活。
從飯桌上轉移到內室,徽瑜定了定神,把事情又想了一遍,就歎道:“那以後董婉就要委委屈屈的過日子了?”
“不辦洗三禮就是委屈了?那比她更委屈的還活不活?”姬亓玉就覺得徽瑜心太軟,這叫什麼委屈。“不過以後董婉不能太風光是一定的,但是過日子這日子怎麼過還不是看自己。”要是她能有幾分手段,就算是這樣也能在寧王後院爭出一片天來。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還想護著兒子長大,還想讓他們更優秀,這就成笑話了。
徽瑜聽姬亓玉這麼一說,也明白這裏麵的轉折之處,就道:“是啊,日子總是自己過出來的。”你想要什麼就走什麼路,但是每一次的選擇都會讓你的人生走上岔路口,隻是這岔路口通向何方,就看自己的造化了。“如果這事兒落在你身上,你會怎麼選?”徽瑜很想知道,眼巴巴的看著姬亓玉等著她回答。
姬亓玉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徽瑜,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她這麼失落了,原來是想到自己身上了。一時間就有些後悔,不該把這些事情說給她聽,但是又有點生氣,她也太小瞧他了,就道:“沒良心的,爺待你這般好,你還疑心我?”
被倒打一耙,徽瑜覺得也挺冤的,更冤的是晚上又在帳子裏被收拾了一回,好吧,她知道了,她再也不會懷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