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先生, 這個,我該如何做?”
神情有些忐忑的中年男人看過來,他的麵容是標準的富家翁感覺, 身上的衣著佩飾一看就知道的確是個有錢人, 這種人,金錢養出來的多少都有幾分氣度,哪怕是暴發戶,能夠做到“暴發”也必然要有一些自信優於普通人的地方。
可此刻, 他的臉上全看不出氣質來,更似有一層陰影籠罩在臉上,讓麵色發灰,發黑,仿佛是一小片鎖定到人的陰雲,遮擋了本來該有的紅光。
救不了了, 沒救了……
心中已經轉過這樣的念頭, 可表麵上, 紀墨笑著說:“不用擔心, 事緩則圓,著急反而容易壞事。”
當一種病不能醫治的時候,就該開太平方了, 甚至連太平方都不開,囑咐病人吃好喝好就可以了。
聽到他的話, 中年男人略略放鬆了些, 之後又想要請紀墨到家中居住, 再次被紀墨拒絕。
相師有些居無定所, 可即便如此, 他們也基本不會到客戶家中住, 為什麼,一旦有個事兒,說走不出來就走不出來了。
再有一個原因便是,一個人有多少事情可以看呢?大事總共就那麼幾樣,生老病死,姻緣財富,權勢健康,子女未來……看過了這些之後,還能說什麼呢?
有水平的相師,基本上第一次看相,不單單局限在麵相手相的時候,就已經把這些東西都“看”到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細節方麵的問題,這種東西可能根本就看不到。
天地之中,大勢可趨,小勢可改,改動的小勢多了,說不定也能影響到大勢的走向,最終導致一個人的未來發生變化。
這種狀況有是有,但很少,很多時候通常是無論怎麼改,還是那個不變的大勢。
大勢就像是一條巨蟒行走在荒原之上,你非要在它途徑的道路上放上一些小石頭小樹枝,以為它會因此轉向,可其實,它什麼都不在乎,直接碾壓過去了。
所以,相師給一個人看一次相就夠了,多的也都是重複的東西,基本上沒什麼新意。
如果每個人都是一本書,那麼,除非足夠精彩好看,才會有人把一本書反複閱讀,更多的人,隨便翻閱一下簡介,發現自己不感興趣,就不會再翻裏麵的內容,深入地看了。
紀墨出山到現在,倒是還沒染上這樣的毛病,每一次麵對客戶的時候,都會試圖看得更認真一些,看到那些小的細節,並以此作為彩蛋之類的東西奉送,以此獲得客戶的好感。
當然,話也不會說得絕對,哪怕是十拿九穩,最多也隻能說五分,萬一有個什麼不對,還能及時抽身挽回聲譽。
此時就是了。
等到中年男人走了,紀墨也不著急,按照往日的習慣,先來了一壺茶,茶過半的時候,把隨身的包袱收拾了一下,找了個小二過來,讓他幫忙把包袱送到某成衣鋪子去。
“他們家的衣裳做得有些不合身,要再修改一下,你跟他們說,我再有盞茶工夫就到,等我去了,讓他們重新量一下,改一改。”
紀墨跟小二解釋著,說得隨意又親切,他在這裏住了約有小一年,算是客棧的老住戶了,小二跟他也熟悉,聽著他解釋,臉上不由露出恍然之色,還反應過來,“是不久前做的那套吧?新衣服總是要改一改的,再好的裁縫都免不了。”
“是,這話說得對,你倒是有見識。”
紀墨笑著點頭。
“小的算什麼有見識啊,竟然能得先生誇……”
小二嘿嘿笑著,殷勤地把包袱帶走,“我這就送去。”
紀墨看著他離開,也不著急,等了半盞茶的時間,才慢悠悠晃著往成衣鋪子那裏走,兩手空空的樣子像是平常逛街一般,半點兒都沒什麼特殊。
成衣鋪子那裏,裁縫已經等著了,麵對如紀墨這樣的相師,小民多少是有些惶恐的,也就是紀墨跟他說,命越算越薄,他才不敢隨便算命,可那份殷勤是半點兒沒少。
“先生穿著可是哪裏不合身?”
裁縫小心翼翼問著,他這裏也是老手藝了,從沒出過什麼問題。
“不是什麼大問題,新衣服剛上身,總是有些不習慣的,還要麻煩掌櫃借個後門,我約了船,從這裏去更方便。”
紀墨笑著說。
“方便?”
裁縫愣了一下,很快想到什麼,連連點頭,“是是是,從這裏過去的確方便。”
他沒再說什麼,給指點了後門的位置,都沒再往那裏送一送,看看紀墨的背影去了哪裏,就直接回了鋪子。
三刻鍾後,有人來尋,問那相師去了哪裏,裁縫裝聾作啞,被問得不耐煩了,這才說:“這我哪裏知道,取了衣裳就走了唄,我這裏又不是客棧,難道還留人住宿吃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