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印雪放下茶杯,掀起眼簾睨向站在自己眼前的豎瞳廚師,笑著問他:“我喜歡你,你叫什麼名字?”
“阿九。”豎瞳廚師說了個聽上去像是編號一類的名字,“九死一生的九。”
“阿九,今晚辛苦你了。”
謝印雪其實根本不在乎豎瞳廚師到底叫什麼,他說的名字是真是假謝印雪也沒興趣深究,就算今晚來的廚師不是阿九,謝印雪也會這麼問。
因為謝印雪隻是要藉由這句問話說出他把廚師叫過來的真正目的:“你吃飯了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謝印雪再次向豎瞳廚師發出一個所有人都想不通的邀請。
但謝印雪這麼做有他自己的理由——這座別院裏的所有廚師都帶著又厚又重,仿若鋼鑄鐵造的麵罩,這是為什麼呢?這些廚子見不得人嗎?麵罩下到底有什麼?
謝印雪很好奇。
而要吃飯,就總得摘下麵罩吧?
“多謝謝先生,我還沒吃。”豎瞳廚師又笑了,但隨之他話鋒一轉,“不過不用了——”
“我們廚師的晚飯,會在子時統一開始。如果您沒有別的要求,那我就先退下了。”
謝印雪也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豎瞳廚師都這樣說了,他便沒有再做挽留。
而等豎瞳廚師走後,謝印雪就沒有再吃過圓桌上的菜食了,他在沉思今日這個叫做“阿九”的豎瞳廚師和他說的每一句話。
別的都沒什麼,謝印雪覺得需要注意的就隻有三句——
一是阿九肯定:隻要是菜園子裏的東西,都可以被作為食材;
二是他說:秦老爺請他們過來,就是為了讓各位客人吃得盡興。
三則是今晚阿九說的廚師吃飯時間:子時開始。
子時也是饕餮宴開始的時候,他們這些客人要去赴宴,廚子們則開始吃飯,這兩者有聯係嗎?廚子需要讓他們這些客人吃得盡興,如果他們沒盡興又會怎樣?又要如何判斷是盡興了還是不盡興?
還有就是食材問題。
要知道,他們這些遊戲參與者也都是踏入過菜園子裏的啊,那他們會不會也是……食材的一部分?
畢竟菜園子裏隻有素,而沒有葷,今晚的菜食也不見葷腥,種種跡象讓謝印雪不得不多疑。
謝印雪沒怎麼吃晚飯,柳不花也僅僅是喝了幾口湯。
時間很快就到了子時。
這座秦府別院白日天色陰晦,入夜後夜色越濃,燈光卻愈發亮堂。
從亥時開始,內院裏就來了許多小廝在內院中間的院場上開始擺桌椅,點燈籠,將整個內院照得明若白晝,待漏刻的浮針指到“子時”二字時,尖銳刺耳的打更聲便隨之響起。
重重的三下敲擊後,三更天——子時到來了。
最後一擊更聲落下的一瞬,所有人的房門都轟然一聲被打開了,濃鬱森冷的陰氣破門而出,張牙舞爪揪扯抓撓著每個人的身軀。
站在屋外的小廝換了一身裝束,他們褪去了麻灰色的小廝服,上穿寶藍色對襟唐裝,下著黑色長褲,鞋子是和衣裳同樣的材質,全帶有暗紋的福祿壽字樣——小廝們穿上了壽衣。
不僅如此,他們的雙頰還打著不正常的圓團腮紅,塗脂抹粉,繪著個死人妝。
這些小廝臉上雖然還掛著白天一貫的諂笑,但在這樣的衣著和妝容襯托下,卻有種難以言述的詭異和恐怖,他們“咯咯”笑著,對著屋內的遊戲參與者道:“客人們,開宴嘞,快請去參宴。”
腔調尖細,語氣亢奮,說的就好像是要請人趕緊入棺似的。
謝印雪見多了邪祟,麵對這等小場麵他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站起身的刹那,謝印雪不知為何忽地想起一句話: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