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刀甚至沒忍住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口,喝下後也震驚道:“沒味道。”

“好像真的是水。”

“就是有點涼,但沒味道啊。”

“……”

眾人你一勺我一勺紛紛嚐過,滿臉懷疑麵麵相覷,卻無法給出別的答案。就連柳不花用調羹喝了後,同樣也是告訴謝印雪:“……幹爹,這的確就是水。”

十二人中,如今就剩謝印雪還沒喝過這盆《心痛的感覺》了,並且他也沒有要品嚐的意思。

這時阿九上前一步,拿起謝印雪麵前的調羹,親手舀起盆中的一勺水,喂到謝印雪嘴邊:“謝先生,這是我為您做的佳肴,用您挑選的‘雪’為食材精心製作,您嚐嚐味道可還滿意?

雪融化了可不就是水嗎?

這一碗水再怎麼喝,也都是沒味道,而且人喝水也不需要加任何佐料,這盤菜,完全挑不出任何錯處。

謝印雪抬眸,一雙柳葉眼凝望著阿九那雙蒼色的豎瞳,像是要把這雙眸子刺刻在記憶深處般鐫心銘骨。他伸出舌尖舔了一口男人喂到唇邊的清水,寒聲道:“我很滿意。”

阿九卻像是看不到他的冷漠一樣,俯身朝謝印雪靠的更近了。隨後抬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撫上了謝印雪的嘴唇——這雙唇總是顏色淺淡,像是萬般朱色都被病氣掩蓋住了一般,可病重時咳出的殷血洇在唇上,卻又像塗了層胭脂般豔。

阿九的指腹在青年的柔軟的唇瓣來回按壓撫摩,待指尖都染上這些血跡後他才挪開右手,將血在自己的麵罩上抿開,勾勒出一個用謝印雪的血畫繪成的笑容。

他說:“能讓謝先生滿意,就是我最高興的事。”

大家都太敢看謝印雪現在是個什麼表情。

死一樣的寂靜中,話最多的呂朔最先耐不住,幽幽道:“這就是心痛的感覺嗎?”

阿九倏地掀眸睨向他,眼底是刺骨的森寒,暴戾高聲道:“我最討厭雪。”

“而這盤菜是用雪做的,你們覺得我不心痛嗎?”

麵對阿九的質問,呂朔噤若寒蟬。

可男人對呂朔並不感興趣,他很快又轉過頭居高臨下地望著謝印雪,聲音雖輕了不少,卻不顯柔和,隻讓人覺得他是在挑釁:“最主要的是,謝先生現在也肯定很心痛。”

“所以這盤用雪製成的菜,於您,於我,都是無可挑剔的絕世佳肴。”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血跡未幹的雙指輕輕抬起謝印雪的麵龐,在那如雪光潔的肌膚上摩挲,並朝青年低頭俯身,像是在行禮般,又如同被什麼東西蠱惑,不由自主地往它所在的方向追去。

“你的手藝這般好——”

謝印雪不怒反笑,聞言也抬起了手,力道看似輕柔地捏住阿九的麵罩,將他的頭顱拉低,扯至與自己麵龐幾乎相抵時才停住,微微昂首睨著那雙豎瞳,用宛如情人間呢喃的溫柔嗓音說:“那就希望阿九你以後還有機會,為我洗手作羹湯。”

待謝印雪放開五指,那塊被廚師們戴在臉上如寒鐵澆築堅不可摧的麵罩,表麵皆是被五指蹂躪後的侵略痕跡,就如同那隻被遺留在袖帶裏的梨花鐲般扭曲變形,以至於麵罩上麵那個阿九用血跡畫出的笑容,也不再是笑。

“我也希望如此。”

不過阿九已經不再需要這個笑容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了,他在謝印雪耳畔低低笑著,挺直身體端起放有謝印雪梨花鐲的托盤離開。

謝印雪也轉身坐好,用紙巾擦拭著毫無汙跡的指尖,那雙手白皙纖長,像是寒霜凝成的玉枝般脆弱,仿佛輕輕一掰就能折斷——隻是斷的不是他的指骨,而是旁人的脖頸。

在場眾人噤口卷舌,緘默不言。

謝印雪微垂的羽睫在眼睛下方打出一道陰影,斂去他眸子所有情緒,眾人隻能聽到他輕言細語說道:“管家,上下一道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