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問了一遍:“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謝印雪扯唇輕輕笑了下,溫聲道:“看到了一些屍體。”
話音落下的那一刹,違背《住院病患守則》中第三條規定,沒有獨自入睡選擇與室友交談的後果是什麼,謝印雪和蘇尋蘭便都知曉了——他們會共享幻覺。
蘇尋蘭看見了原本圍守在謝印雪床邊的屍體,此刻也開始向她走來。
而謝印雪呢?
他知道了蘇尋蘭臉色為什麼難看。
因為蘇尋蘭床邊有很多餓得骨瘦如柴、麵目全非的人正死死的盯著她,好像看見蘇尋蘭就惡心似的在她床邊瘋狂嘔吐!
那些散發著惡臭的穢物在蘇尋蘭的床底下已經形成了大麵積的泥灘,一腳踩下去幾乎能淹沒人的腳踝,如果嘔吐不停止,穢物說不定會繼續上升,直至把病床和人都淹沒。
他們共享幻覺以後,那些非人非鬼的枯瘦患者,便也朝著謝印雪走來,在他床邊開始狂吐。
“謝印雪,你真幸福。”蘇尋蘭這種心理素質強大的女人,顯然不會懼怕屍體,她咬牙忍著胃中陣陣狂湧的酸意,語帶羨慕道,“我多想把我看到的幻覺,和你交換一下。”
“……”
謝印雪這輩子很少有後悔的事,偏偏今晚就多了一件。
他對蘇尋蘭說:“我謝謝你。”
本來謝印雪今晚不打算出去找護士的,可蘇尋蘭的話提醒了他,於是謝印雪說完這句話後便下了床,推著輪椅決定去找鄭書,給他也看一看這些精彩畫麵,以回報上個副本中大家難得相識一場的“緣分”。
看見謝印雪動身離開,病房內的其他參與者也坐不住了,蘇尋蘭與他的對話誰都能聽見,自然也不難聽出,入夜後與“室友”交談,會導致後果是幻覺共享——這有什麼的?
幻覺剛出現那會兒,大家確實都被嚇了一跳,不過幻覺又不能傷人,隻是看著恐怖惡心一些,何須懼怕?
“難怪病房的牆壁要設計成透明的。”呂朔仰頭盯著雪白的天花板道,“這樣我們所有處在三層房頂底下的人,都能算是‘室友’了。”
讚同呂朔說法的參與者聞言默默點頭,並不出聲搭話。
畢竟呂朔白天的壯舉實在驚世駭俗,他們完全不想知道呂朔看到的幻覺是什麼。
蘇尋蘭瞥了他一眼後也翻身下床,追隨著謝印雪的腳步前往護士宿舍尋人。
有了這兩人在前麵打頭陣,其餘人也沒坐以待斃,紛紛起身去找護士參與者,唯有柳不花、卞宇宸這兩人繼續躺在床上閉目無言,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一般。
胡利就納悶了,小聲嘀咕道:“這怎麼睡得著的?”
說完他臉色猛然一變,抬起手揮舞著高喊:“我是在自言自語,你們誰都別接我的話——!”
其實胡利後麵那句話根本沒必要強調,因為眾人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分給他,若不是前往護士宿舍走這條路最近,大家巴不得各走各的,或隻和自己信任的隊友組隊共同行動。
可當這個念頭浮現在腦海中的刹那,眾參與者遽然注意到了一處不對勁的地方:謝印雪哪去了?
護士宿舍和病人宿舍分別位於二層樓的左右兩側,中間是手術室和藥房,使得整個二層的走廊總體呈“廿”字構造,故從病人宿舍前往護士宿舍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近,一條遠。而經過白天“病發”一事後,大家明白夜晚他們如果要離開病房去找護士,路上肯定會有幾率發病,因此就都選了近的這條路走。
但在這條路上,他們卻沒有看見謝印雪的身影。
問題是謝印雪一個得自己手推輪椅代步的人,前進速度不可能比他們這些能正常走路還能奔跑的參與者快;再者,謝印雪瞅著還是那種羸弱多疾,喘氣都懨懨費勁的人,如此他就更沒理由多耗氣力繞遠去走另外一條路,那為什麼他們都快走到護士宿舍門口了,也沒見著他呢?
是由於近的這條路有危險嗎?
不對呀,他們路上沒碰著什麼意外情況。
那就是他們看走眼了,謝印雪實際上靠輪椅走的很快,早已經進了護士宿舍了?
然而這也不是正確答案。
因為推門進入護士病房的眾參與者們發現,這裏既沒有謝印雪,也沒有護士參與者——整個護士宿舍空空蕩蕩,寂靜如死,別說是人,鬼影都難以瞧見。
“人呢?”胡利睜大眼睛,滿臉錯愕,“怎麼一個護士都不在,他們都去哪了?”
他把牆角的衣櫃打開挨個檢查,又不死心跑到幾張床前將被子掀了,將床單也撩起檢查床底,最後連看上去不能藏人的矮小床頭櫃抽屜都拉開翻搜了,仍舊是沒能找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