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國·l城。
雨慢慢停了,地麵上的小水坑反射著被洗的淨澈的城市。
“糖瓶我跟你說,我有聽眾了!”
小劇院後台,少年還穿著演出服,白色的西裝襯得他越發的溫和漂亮。他交疊著腿坐在一個大行李箱上打電話,聲音難掩興奮。
“……對,是真正的聽眾!我上台前他就在,但是隻有我演奏完之後他鼓掌了!”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少年笑起來,整個人都散發著陽光,“長什麼樣啊……沒看清,他坐最後一排,嗯……黑頭發!我猜可能是華人!”
“當然是猜的啦,不管是哪國人都沒關係啊,都是聽眾嘛!”
外麵舞台的琴聲趨近於尾聲,他豎起耳朵聽了聽,對著電話說了幾句匆匆掛斷,然後連忙起身三兩步跑到舞台邊,悄悄探了個頭看觀眾席。
不知道那個人還在不在?
“阮棠?你看什麼呢?快走啦要上台致辭啦。”音樂學院的小夥伴在後麵輕輕推了他一下。
“哦……”阮棠應了聲,理了理衣服慢慢走出去,眼睛卻始終不離觀眾席的最後一排。
他習慣於上台前偷偷看看觀眾席的情況,也該給自己打氣。這個習慣從小保留至今,即便他參加的比賽百分之九十都是學校和比賽性質的。換句話說,就是正常觀眾中99都是叫得出名字的熟麵孔,今天也不例外。
今天這場演出,其實就是音樂學院的同學們為了檢驗自己的學習成果,他呢,隻是因為父母都在這所學校任教,跟著一起湊個熱鬧罷了,他的演出不記分數。
然而上場前他照舊習慣性的看觀眾席,目光掃過全場,竟然在最後一排看到了一個陌生的人。
舞台燈太亮讓他無法看清那人的長相,隻模模糊糊看到黑色的頭發。阮棠覺得有點新奇,照理說這樣的小眾演出很少有人來,更別提今天天氣不怎麼好,照理說不會有人有有什麼閑情逸致跑來聽一群沒畢業的學生演出——畢竟門口海報也寫的明明白白了。
他看那人一直沒有抬頭,好像心情不好的樣子。強烈的好奇和新鮮感讓他有一種跑過去跟那人聊兩句的衝動,可是即將要上台他不能那麼做,思來想去,他做了個大膽的決定——上台前換了自己的曲目,將那首炫技的曲子改為了一首節奏緩慢溫和的曲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阮棠演奏的時候竟然有一點點緊張。到一曲結束站起來鞠躬的時候,抬起頭來,剛好看到最後一排那個陌生人正在鼓掌。
阮棠受寵若驚,是為他鼓掌的?
意思是……這是他的聽眾嗎?
這麼想雖然有點玄幻,但阮棠十分確定,自己上場前看到他的時候,他都沒有給任何人鼓掌。
想到這,他又去偷偷看了下,現在是最後兩位同學演奏,果然那個陌生人又低下頭去,直到所有人演奏完都沒有抬頭。
真的是他的聽眾,他竟然有聽眾了!?
演奏會結尾是每個人都要說說自己的不足以及選曲初衷。阮棠作為嘉賓式表演第一個上台,站在話筒前,他習慣性的往後看,果然那個人抬起後來,單手撐著下巴,似乎是要認真聽他說話的架勢。
阮棠竟然難得的有點緊張,清清嗓子,少年清亮的聲音透過話筒響徹小劇場:“關於技巧其實我沒什麼要講的,我今天選了一首節奏溫和的曲子,並不複雜。選取目的也很簡單,希望可以平複心情,因為我覺得演出也可以不用那麼濃的硝煙味,藝術的美體現於對心靈的滋潤,而非一味的追求技巧。”然後話鋒一轉,俏皮道:“就當給各位放鬆一下心情好啦,希望大家有個好成績。”
大家都笑起來,阮棠今兒就是來客串的,因為父母的緣故係裏的同學和教授都挺喜歡他。
最後一排坐著的那個男人看著台上那“萬金從中一點墨,緊蹙的眉總算舒展開,連帶著目光都柔和了下來。
黑發啊……留學生嗎?還真是個可愛的人。
學生們一個個說完後是主持人致辭,讓教授來點評他們今天的演出。期間阮棠的目光一直越過前三排觀眾看向最後一排,卻看到那個人站起身離開了。
“tang,你剛才其實是換了曲子的吧?”教授問,阮棠雖然是客串,但之前準備的曲子他還是有所了解,是一首難度係數高超的炫技曲。
阮棠還盯著後麵沒回過神,那個人聽完他的曲子沒有走,卻在現在走了,野生聽眾的身份保持了不到半小時就慘遭卸任。
唉,有點沮喪。
旁邊站著的小夥伴戳戳他胳膊:“tang,教授跟你說話!”
“哦!”阮棠回過神來,看向教授,“是的教授,今天天氣陰沉,我隻是想彈一首舒緩的曲子為大家調節心情而已。”
結束之後,阮棠沒回後台,而是噔噔噔跳下舞台往後跑,把小夥伴叫他的聲音遠遠甩在後麵。他來到那個位置旁,隻看到了椅背上殘留的一點暈開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