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芷蘿想,允諾會治好她的眼睛,大概是沈星堂對她說過的唯一的真話了。
如今站在酒店房間的露台上朝下望,她已經可以看到周圍的景致和街道上來往的人群,隻是視線還是有些模糊,但並不影響正常生活。
內心深處的喜悅難以言表,以至於她經常在露台上一站就是一上午。
敲門聲傳來,薑芷蘿回頭說:“進來。”
一個身形瘦高的男子推門走了進來,藏藍色的中山裝,冷峻剛毅的麵容,竟然是邢默山。
那晚子夜,就在薑芷蘿以為自己會命喪青江的時候,沈星堂突然被人打暈了,而打暈他的人就是邢默山。
薑芷蘿至今都弄不明白邢默山的意圖。
他如果是應衍派來保護她的,當初根本就不會讓她有機會出應園;如果不是,他又為什麼一路跟隨他們,從應園直到青江,最後還出手救了她?
邢默山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
“這裏是一些食物和換洗的衣服,還有幾張鈔票,應爺最近在滿城的找你,如果沒有必要,還是別出去的好。”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沒有一點起伏。
“我想回家看看。”薑芷蘿對轉身欲走的邢默山說。
以為邢默山不會同意,畢竟房間的鑰匙在他手上,而房間又位於酒店的頂樓,以她的能力根本逃不出去。
薑芷蘿不禁苦笑,自己似乎是從一個牢籠,逃到了另一個牢籠裏。
沉默了許久,就在她以為等不到邢默山的回答了,後者才啟唇道:“小心行事。”
薑芷蘿麵上一喜,“謝謝,謝謝你!”
邢默山沒有再多停留,徑直向外麵走去,在開門離開之前,將一把鑰匙放在了玄關處的窄幾上。
填飽肚子之後,薑芷蘿特意找服務生幫忙買了一套平常的衣服,換上後便朝薑家走去。
青安酒店距離薑家不太遠,一路多是一些胡同和弄堂,大概這也是邢默山會同意她出門的理由吧!
薑芷蘿沿著熟悉的街道,像是一個剛睜開眼看這個世界的孩子一樣,對映入視線的一切人和物都覺得十分新奇。
隻有失明過的人,才能明白能看見是一件多麼難能可貴的事。
沒過多久,薑芷蘿就到了薑公館。
薑公館還是記憶中的模樣,三層的獨棟別墅,巴洛克風格的小洋樓,青白相間的牆壁上覆蓋了層層的爬山虎,碧綠的一片極為賞心悅目。
薑芷蘿伸手撫摸磚砌的院牆,望著雕花的鐵欄杆門,還有門牌上“薑公館”三個字,雙眼忍不住潮濕起來。
耳邊響起邢默山最後的提醒——
“你可以回家看看,也可以和薑老爺相認,不過前提是要做好被應爺重新帶回應園的準備。”
“為什麼這麼幫我?”
她不禁問出盤旋心底已久的疑問:“如果你和沈星堂一樣,懷疑我的身份,以及我留在應爺身邊的目的,你完全可以任由他殺了我。”
“我討厭濫殺無辜。”
是啊,他討厭濫殺無辜,所以出手救了她一命,她不應該為了一己之私,把邢默山置於不仁不義的境地。
薑芷蘿正打算轉身離開,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稱呼。
“大小姐?”
這樣熟悉而夾雜了顫抖的嗓音,不用看也能猜到是誰——周媽,她的奶娘,一個待她如同親生女兒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