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湖小築,因著四位長老一起到來而熱鬧了一陣後又安靜下來。
葉傾華舒舒服服地坐在浴桶裏,一邊洗去身上沾惹的海水腥味,一邊忍不住笑,嘴都快咧去耳朵根了。
紅魈從屏風後探出頭,看葉傾華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才敢從繞過屏風走進去。
原本今天這一場比試,她和青炎作為葉傾華默認的近衛,都該參加的,可是臨出發的時候,葉傾華終於主動跟他們說了幾天來的第一次話,說的卻是不準他們跟著,連觀戰都不允許。於是這一個多時辰,對她和青炎來說,真比這些天葉傾華跟他們冷戰還要難熬。
葉傾華抬眼看見紅魈,笑容頓時一收,整張臉迅速鼓成包子狀,微微起身換了個方向再度坐下,拿後腦勺對著她。
紅魈妖媚的眼睛微黯,幾步靠上前,明知道葉傾華看不見,也還是行了個禮:“恭喜小姐。”
“哼。”葉傾華不答話,隻重重發出一個單音節,把浴桶裏的水弄得嘩啦啦響,有好些都濺到了外頭。
“小姐,我和青炎知錯了,請小姐,原諒我們這次吧。”紅魈低一低頭,屈膝。
又是求原諒,又是求原諒,這段時間,直接間接的,都求了多少次原諒了!除了這個,就不會做點別的嘛!
葉傾華氣呼呼地拍一拍水麵,腮幫子鼓得高高的,精靈的杏眼還睜得老大,嘩啦一聲從浴桶裏站起來,猛轉頭怒瞪紅魈:“除了求原諒就沒啦,間歇性蛇精病患者人呢?從那天起到現在一個月了,你是要告訴我,一個月的時間都不夠你們去把他接過來,是吧!”
紅魈語塞,直挺挺地單膝跪著,垂下眼。
“幹嘛不吭聲了,吱聲啊,是不是一個月了都不夠!”葉傾華抬高聲調吼了一嗓子,看紅魈還是不說話,也懶得再瞪她,憤憤地從浴桶裏跨出來,抓著毛巾使勁擦身子。
紅魈小心地稍稍抬起眼,看葉傾華沒輕沒重把皮膚都擦紅了,趕緊撲上來搶毛巾,要替葉傾華擦,被葉傾華一把推開:“行了行了,我過陣子就回朝露鎮,帶竹菀走,你和青炎就擱山莊裏待著,別跟著我了。”
“小姐!”紅魈麵色一變,猛抬眼看著葉傾華氣鼓鼓的臉,訥訥,“小姐……就真不能原諒我們這次麼,我和青炎……再也不會了。”
“又是再也不會了,上次也說再也不會了,結果呢?”葉傾華眼睛又是一瞪。
上次?紅魈一愣,陡然想起在淵國都城時,她和青炎因為欺瞞山莊的分裂狀況而被葉傾華訓斥的事,那次葉傾華很輕易就原諒了他們,以致於她和青炎,竟然沒一個人記住教訓。所以……所以,這次犯了同樣的錯,是把葉傾華對他們的信任耗盡了麼?
“我要睡覺了,別杵在這影響我睡覺的心情,出去出去。”葉傾華鼓著臉,用力推了推僵住的紅魈,自己隨便裹了件衣服繞過屏風撲到床上,拉起被子蓋住臉。
紅魈抿抿唇,低著頭走出屋子,剛帶上門,就被青炎拉到一邊:“紅魈,怎麼樣?”
紅魈抬眼看看他,搖頭歎氣。
青炎心一沉:“那……”
“小姐說她過陣子就要回朝露鎮去,隻帶竹菀,不讓我們跟著。青炎,我們倆自認都不是蠢笨的人,卻真真辦了一件蠢事。”
青炎沉默,紅魈也不再多說什麼,自顧走開。
葉傾華成了藏劍山莊的新任主子,自然免不了要去劍閣拜一拜先代莊主的遺物。
劍閣位於藏劍山莊的中心,三層樓高,造型很獨特,遠遠看著就如同一柄出竅的利劍,人還未走近,就已經有一股凜然的氣勢撲麵而來。
進入劍閣,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供奉在上頭的泰阿和千葉長生,泰阿與千葉長生的後頭是一幅畫像,一個眉目淩厲的男子躍然於上,栩栩如生得似要透紙而出。
葉傾華接過南宮越遞來的香,三拜之後恭敬地將香插入香爐,一低眉就看見隱藏在香爐後的,一塊小小的橢圓形玉石。
玉石呈現半透明的乳白色,中心有絲紅線若有若無,盯著看得久了,就會覺得那紅線在糾纏遊動。
“傾華丫頭對這個感興趣?”南宮越一直在旁邊陪著葉傾華,哪能看不到她的神情。
葉傾華點點頭:“這玉石聽紅魈說過,我能拿走麼?”
“自然可以,這本就是先代莊主留給你的。”南宮越一口答應,卻沒有伸手去拿給葉傾華,隻示意葉傾華自己拿。
葉傾華也不客氣,默默向上頭那個先代莊主告聲罪,一伸手就拿過來。最初想要到藏劍山莊來的目的,回家的契機啊,怎麼著也得先拿在手裏再說,萬一以後君熙鈺對她不好,她就回娘家,哼。
南宮越看她一忽兒眉開眼笑,一忽兒又嬌俏俏地撅撅嘴,臉色微微一動,虎目泛起些許曖昧的色彩:“老夫聽竹菀說,你要離開山莊去陸上了,去找在沐城時和你在一起的那個漂亮小子?”
“是呀,這都一個半月沒見了,也不知道他想沒想我。”葉傾華皺皺鼻子,隨口答著南宮越的話,在身上左摸右摸,摸了半天,終於摸出一根紅繩子,把橢圓形玉石串起來,掛到脖子上。
後頭跟著一起來祭拜的楊玟三人相互交換個眼色,穆陽率先蹦出來:“傾華丫頭,你這才接手就要走,山莊怎麼辦?”
葉傾華眯著眼笑,親昵地抱住穆陽的一條手臂:“穆爺爺,山莊不是有你、南宮爺爺、林爺爺,還有楊奶奶嘛。”
自從都公然承認了她的身份之後,老頑童些的穆陽就吃了南宮越的醋,也跟著叫她傾華丫頭,還讓她也要稱呼他做爺爺,她想啊,總不能厚此薄彼,就索性全部用爺爺奶奶稱呼了。
楊玟微微笑了笑,取出一塊令牌遞過來:“我已經通知陸上所有隸屬於藏劍山莊的商鋪,從接到消息之日起就掛起藏劍山莊的標誌,傾華到了陸上,若是要尋我們的人,隻管拿著令牌去有這種標誌的商鋪便好。”
“謝謝楊奶奶。”葉傾華甜甜地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什麼,轉回目光去看穆陽,“穆爺爺,我說的那件東西,有沒有造好了?”
“好了好了,喏,給你。”穆陽從袖袋裏摸出一個小東西掂了掂,才不舍地交到葉傾華手裏,儼然是一把瑞士軍刀。
“謝謝穆爺爺。”葉傾華很高興地接過來,一層層拉開來看看,再全部折疊回去。她拿著圖紙去找穆陽的時候,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真沒想到穆陽真給她造出來了。
“得,別謝別謝,丫頭你隻要想到這種新奇玩意兒就跟老頭子說,老頭子就高興了。”穆陽擺擺手,眼睛還是盯著瑞士軍刀不放,這麼精細的東西,他還是琢磨了好些天才終於做成這一把。
葉傾華用力點頭:“穆爺爺放心,隻要我想得到,一定跟你說。”
停了停,葉傾華向幾個老人揮一揮手:“那穆爺爺,南宮爺爺,林爺爺,楊奶奶,我就回去收拾收拾準備啟程了。”
“行行,看著就知道你在山莊裏呆不住了,去吧,別太貪玩,記得回來看看。”南宮越甩甩手,本來想表現得不高興點兒的,結果還是忍不住囑咐。
“嗯嗯。”葉傾華點頭如啄米,然後兔子似的跳了出去,直奔臨湖小築。
晴空萬裏,葉傾華在連續坐了幾次船之後,終於沒有那麼反應劇烈了,這次除了沒有吐之外,還可以時常在甲板上走動走動。
眼看著離朝露鎮越來越近,葉傾華的心情就越來越好,雖然藏劍山莊瓊樓玉宇,土豪得可以,但她不屬魚,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內陸人,她還是比較喜歡陸上的生活,何況,還是那句話,陸上有大妖孽呢。
正當她心情好的想要哼歌的時候,竹菀突地一抬手,指著她的左手邊:“小姐,你看,那邊好像在打仗。”
葉傾華轉過頭,果然看到好些戰船糾結在一起。有些船是單隻的,有些船之間則有軟繩連接著,兩方人馬正廝殺得熱火朝天。
“竹菀,我們這艘船上有沒有炮?”葉傾華的目光在官船桅杆上掛著的戰字旗上頓住,伸手拉拉竹菀。
竹菀點點頭:“有倒是有,不過因為不是戰船,所以隻裝備了兩門以防萬一。”
“有就行了,反正除了咱們藏劍山莊的船,外頭那些戰船上可沒有這種東西。”葉傾華眼睛一亮,扭過頭催促,“把咱們的旗掛起來,然後靠過去,咱們去跟那艘最大的海賊船玩玩兒。”
她話音一落,立即有山莊護衛應聲,很快,華麗的劍形旗就掛了起來,船也向著葉傾華說的那艘最大的、飄揚著骷髏旗的船靠過去。
淵國的指揮船上,君熙鈺正眯著眼,全神貫注地想著要如何打掉海賊的首領船,身邊的將領驀地驚呼一聲,抬起手指著毫無征兆向戰圈靠近的陌生船隻:“戰王殿下,那艘船,我們要不要阻擊?”
君熙鈺偏頭,像是看到了讓他十分欣喜的東西,唇角微微彎起一道弧。
咦,戰王殿下這是笑了麼?老天,戰王殿下原來也是會笑的。那個問需不需要阻擊的將領忍不住揉揉眼,再睜眼時君熙鈺麵上的笑容卻已經沒有了,耳邊隻聽到他清清淡淡的嗓音:“不必阻擊,讓她進來。”
啥?那將領更加傻了,那艘陌生的船怎麼看都不是戰船啊,讓進來真得好麼?
不過,他很快就覺得自己蠢了,那艘船一進來就直奔海賊的首領船而去,船身的一側有兩個黑魆魆的洞口,從裏頭射出看著就很沉的圓球,勁力十足,沒一會兒就在那首領船上打出好些個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