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繁忙方歇,紅魈抬起手捏了捏低得有些酸痛的脖頸,小坐了片刻便合上還沒看完的卷宗,吹熄了燭火,出門落鎖,確定鎖死後才轉了身,沿著通往主院落的路徑慢行,權作散步放鬆。
經過花園小徑的時候,迎麵走來個清秀的小婢女,一眼見著她,立即垂了頭,縮著肩膀讓到道路旁邊。
紅魈本也沒在意,隻顧著自己走,直到經過那小婢女身邊的時候,察覺到那小婢女的身子似是畏懼地抖了抖,才蹙了蹙眉,轉過眼細細看了小婢女一眼:“白茶?”
“是,奴婢是。”白茶的身子又抖了抖,頭埋得越發低。
“你似乎很怕我?”紅魈頓時有些疑慮,她雖然有時嚴厲了些,但是也還沒有凶到讓人見著就要發抖的程度吧?
白茶縮著身子,害怕地囁嚅:“紅管家,奴婢、奴婢不知道您和肖統領是一對兒,不然奴婢一定不會去肖統領眼前獻殷勤。紅管家,您大人大量,就饒過奴婢一次吧。”
“我何時說過要與你為難?”紅魈不解。
白茶咬咬唇,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看紅魈,見紅魈眉眼間一派平和,確確實實沒有厲色,這才稍稍放下點兒心,感激:“謝謝紅總管饒過奴婢,謝謝紅總管。”
“行了,沒事兒就走吧。”紅魈微微搖頭,抬起手揮了揮,才揮到一半又停下來,向著白茶的來路看去,“誒,你是從書房那邊來的,殿下和小姐可有回房了?”
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了,葉傾華總是粘著君熙鈺,每日用過晚膳就往書房裏鑽,陪著君熙鈺。
白茶動了動身子才要走,一聽紅魈問話,又趕緊停下動作,埋著頭恭敬作答:“奴婢不清楚,不過奴婢過來的時候剛巧見著竹菀姐姐往書房去,王妃大約還沒有回房。”
紅魈點點頭,再度揮一揮手,率先抬步走了開去。剛跨進主院落,就見著竹菀揉著眼睛,晃晃悠悠地從房間裏開門出來,紅魈的眉間不禁一凝。
她與白茶說完話後走到主院落不過半盞茶的時間罷了,這麼短的時間,去了書房的竹菀不可能趕在她之前進了房又出來,而且看竹菀的模樣,明顯是才睡醒。
竹菀用力揉著惺忪的睡眼,被外頭撲麵而來的冷風激了激,才終於清醒過來,抬眼見著紅魈,趕緊擺出笑臉:“師姐,你今天這麼早就回來啦?”
“早?此時已快亥時了。”紅魈麵目更是冷凝。竹菀連時辰都鬧不清了,可見睡著的時間並不短。
竹菀張口結舌地眨著眼,頓時也覺察到了不對勁兒,臉色不由有些難看起來。
紅魈抿著唇,向著院落裏掃一眼:“樂翎呢?”
“樂翎回了葉府,說是今兒不回來了。”竹菀應聲。
兩次竹菀中招都是樂翎不在的時候,而且兩次下人們都未能發現不妥,可見這個人顯然是對他們有所了解,怕被樂翎看出易了容後的自己。這個人是誰,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紅魈眉宇間凝著霜雪,猛地一甩袖扭身,到了書房卻沒有看見易過容的假竹菀,隻見著了百無聊賴趴在君熙鈺對麵的葉傾華。
“紅魈,這麼晚了,有事?”葉傾華聽到動靜扭過頭來。
紅魈抿抿唇,上前:“小姐,你可有見著竹菀?”
“她呀,方才來過,我讓她回去了。”葉傾華好似沒看出紅魈神色有異,一眼見著跟在紅魈身後跨近來的竹菀,忍不住皺皺眉,“咦,竹菀?我看你有點兒不舒服,不是讓你先回去了嘛。”
竹菀僵了僵,驀地單膝跪地,埋下頭:“屬下失職,方才來尋小姐的,並非屬下。”
葉傾華臉色變了變,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聽腦後有聲音,一回頭就看到君熙鈺臉色不甚好地長身而起,直直從跪著的竹菀身邊躍過。
“誒,大妖孽。”葉傾華也從椅子上跳起來,急急忙忙要去追君熙鈺,經過竹菀身邊的時候彎腰拉了她一把,口中一疊連聲,“好了好了,竹菀,你先起來,有什麼事兒晚點再說。”話落,人已經一溜煙衝了出去。
回到主院落,君熙鈺一言不發地推門進了主臥,到葉傾華保存玉石圓盤的地方摸了摸,冷著臉轉身。
才轉過屏風的葉傾華看他神色不好,連忙跨前一步也去摸了摸,還到房間別的邊邊角角都找了一遍,僵著臉走到房間中央,拉著君熙鈺的衣袖搖了搖:“大妖孽……”
君熙鈺緊抿著唇,線條柔和的眼睛微微眯起,直直看向跟進來的紅魈和竹菀,平日清淡的嗓音微冷:“你們似乎知道是誰。”
竹菀咬著下唇低頭,兩隻手緊緊握拳垂在身側,滿臉不信與痛心:“是蕭笙。”
“妹紙?怎麼可能。”葉傾華瞠大眼,也是十足的不敢置信。
紅魈倒沒有竹菀那般情緒化,最初的不舒服過去後,立即開始想對應之策:“不管是不是蕭笙,現下她離開還不久,應當尚未出離王府,小姐,殿下,屬下先下令封鎖王府搜捕。”
君熙鈺清淡地目光在紅魈身上停住,點頭:“讓肖漠輔助你便是。”頓了頓,又轉向竹菀,“今日樂翎不在,傾華身邊不能沒個人,竹菀便留在主院裏吧。”
竹菀臉白了白,恭敬地應了是。什麼葉傾華身邊不能沒個人,不過就是借口罷了,君熙鈺其實是並不信任她。
葉傾華皺著眉,張張嘴想要反駁君熙鈺的安排,被君熙鈺用力捏了下手腕,又把話都咽了回去。
時至夜半,王府裏依舊燈火通明,侍衛和影衛們明裏暗裏穿梭來往,不知情的下人們也都被聚到了一處一一排查。然而,縱是如此,終究卻也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