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查之時這垂雨閣的宮人已經被悉數帶去了正刑局,如今此處隻剩下一間間空蕩的房屋。趙晴若踏進這裏時,眼前空寂的景色和記憶中那被燒毀的暖煙閣漸漸重合。
施嬪、齊嬪、杜昭儀……這一處小小地方就像是皇宮的縮影,彙聚了那麼多不同的癡怨。
到了偏屋門前,於慎剛想伸手幫趙晴若推開房門,卻被趙晴若攔了下來。
“本宮一人進去便好。”
於慎聽了,手猶豫地停了一會兒才收回來,帶著剩下的宮人候在了門外。
光隨著開了的門透進屋內。地上跪著的人抬眼看了看背著光走進來的人,眼神從期盼到落寞,最後帶著怨憎暗了下去。
她以為,來的會是他。
“皇後,是要賜毒酒還是白綾?”
杜昭儀淡淡地問道,努力裝出毫不在意的模樣。
她自認一切都萬無一失。李昭容弄進宮來的那個人根本不知道背後的人是她,唯一知道實情的外人又有把柄在她手上。一切都天衣無縫,她本應全身而退。
隻是千算萬算,她卻沒算到那個李霜雁竟然敢拿命和名譽去賭皇後的寬厚……
趙晴若站在她身前,俯視著杜昭儀。
“我當初就不該留你入宮。”
杜昭儀抬起頭看她,笑得溫婉嬌柔:“看來娘娘,當真從一開始就在防著妾身。”
“但是妾身是一定要留下的,留在皇上身邊。”
趙晴若皺起眉,語氣帶著輕諷:“你做了這樣的事,還想要留在皇上身邊?”
杜昭儀站了起來,在衣飾華貴的趙晴若麵前兀自整了整衣衫,才平視著趙晴若開口道:“我陪了皇上這麼久,我看著七皇子一步步登上帝位,我比誰都有資格留在他身邊。”
趙晴若看著眼前這個自欺欺人的女子,眸中閃過一絲不耐。
“皇上,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你陪著的,不是他。”
杜昭儀逼近了趙晴若,臉上的溫弱有一絲龜裂。
“你怎麼會知道?你又沒有陪在當初的七皇子身邊……你又沒有看著他出宮建府,看著他夜夜晚歸…你又沒有在角落,看著他跟那些諂媚的、心懷不軌的人……”你又沒有在卑微的角落,看著他娶妻生子。看著自己,被他遺忘。
“你若真心待他,又怎麼能害他的孩子?”趙晴若沒有被她眼中的瘋狂逼退,反而直直地看著她的眼。
“不,那是你的孩子。”杜昭儀淒然一笑。
趙晴若咬了咬唇,眼中露出了幾分怒恨:“那也隻是一個孩子。”
她深吸了幾口氣,平複了怒氣道:“你若安分,我們本可以相安無事……”
“你我永遠不會相安無事。”杜昭儀搖著頭打斷了她。
“你這樣生來高貴的人,永遠不會和我一樣。”
杜昭儀將發髻都搖得散亂,嘴角彎起的弧度帶著不甘和自憐。
“還有你的孩子……憑什麼、憑什麼人就要分三六九等?憑什麼你可以什麼都不做,就站在他身邊?憑什麼你的兒子可以生來就被人仰望?這不公平!”
趙晴若看著這樣的杜昭儀,往後退了一步。
她本是想來要一個答案,為這麼多年來的相看兩厭。但是現在不重要了,這世間有太多的憎惡都是沒有答案的。
“你錯了。我和你,不同的不隻是有身份。”
趙晴若說罷,喚了一聲於慎。
見宮人們進來,杜昭儀方才的氣焰弱了一些,她剛想往後退,邊聽趙晴若淡淡地說了一句。
“鴆酒。”
這回答的,是她問她的第一句話。
趙晴若說完便轉身離去,不再理會身後之人不甘的哭喊。
“皇上……七皇子……您見一見我啊……”
……
長清宮內,淑妃的婢女合上了窗,隔絕了那隨著風隱隱飄來的聲音。
床榻上,淑妃抱著小小的祁涵月,一時失神。
小涵月抬頭看著自己的母妃,道:“母妃,太子皇兄會好嗎?”
淑妃回神,看著自己的女兒,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臉。
“會好的。有皇後護著,他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