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誌背著自己的姐姐出了繡閣,與前院那裏被喜樂和炮竹聲渲染出的歡天喜地不同,從繡閣往前院去的這段路顯得安靜而幽長。七月中旬,已近暮夏,正是風暖花落時,這條小路幾乎由鮮花鋪就,暗香撲鼻,別有一番情趣。
安元誌踩著腳下的落花,對安錦繡好笑道:“不知道是府裏的什麼人發了話,下人們從昨天起就不打掃這條路了。不過姐,我看這條路不清掃也挺好,路上全是花,你聞到香味了嗎?”
“嗯,”安錦繡也是一笑,“元誌,謝謝你送我出閣。”
“我是你弟弟,”安元誌沉默一陣後才說道:“送你出閣有什麼好謝的?姐,你以後要好好過日子,要比現在過得還要好。”
“好,”安錦繡說:“你也一樣,要好好的。”
安元誌把安錦繡往上又背了背,這一天安元誌走路走得很慢,這段路走過後,他的這個姐姐就是上官家的媳婦,無論生死都與安氏無關了。
上官勇站在安府的大門前,身遭的喧鬧似乎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他隻是望著安錦繡會出來的院門,望眼欲穿一般等著。活到今日,上官勇才體會到,原來等一個人出現也是這麼難熬的一件事。
安太師站在門內,今日府裏的太太少爺小姐們都跟說好了一樣,身子都在這一日不適了,一個都沒有出現。安太師的臉上勉強掛著笑,心中不高興但安太師也不能把府裏的少爺小姐怎麼樣,老太君頭一個就沒有出現,誰知道少爺小姐們是不是得了老太君的什麼話?安太師打量上官勇臉上沒有不悅之色,不禁又慶幸這個武人對禮數之事不大通,不然今日這事一定又是難了。
“新娘子出來了!”人群裏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上官勇的雙眼驀地睜大,正院的偏門裏,安元誌背著安錦繡慢慢走了出來。
“快快,奏樂啊!”喜婆在一旁催促著樂手們。
“姐,”安元誌悄悄對安錦繡說:“我們到前院了,上官姐夫就在門外站著呢。”
耳邊的喜樂聲震天,安錦繡卻突然雙手抱緊了安元誌的脖子,“元誌,你答應我,就算我嫁作了上官婦,你日後有事一定要來告訴我!”
“姐?”
“答應我!我是你姐!這些年我對你不好,但我想改了,我已經改了!”
“好,”安元誌低低地應聲道:“我就你這一個姐姐。”夏衫薄且透氣,安元誌感覺到有液體滴在了衣領上,安錦繡哭了。
安太師看著五子背著次女站在自己的麵前,想起長女太子妃安錦顏出嫁時的風光,安太師暗暗歎了一口氣後,對安錦繡道:“女兒,嫁為上官婦後,要恪守婦道,早日為上官家開枝散葉。”
安錦繡輕聲應道:“女兒謹記父親教誨。”
安元誌背著安錦繡轉身要走,卻聽見他們的父親在身後輕聲說道:“錦繡,上官衛朝是你的良人,安心與他白頭吧,父親願你從此安穩一世。”
“謝父親,”安錦繡向自己的父親道了一聲謝。這個世上的人都是由父精母血孕育而成,在安書界這個父親的心裏,她們一家三口遠比不上家族門楣,嫡出子女們重要,隻是畢竟這個父親是真心希望她與安元誌好的,也把他們養大成人,所以這聲謝,安錦繡也是真心的。
上官勇看著安元誌背著他的新娘一步步向自己走來,上陣殺敵尚且不知懼為何物的上官將軍,突然間就緊張了。
安元誌這一回沒有放緩腳步,快步走到了上官勇的麵前,露齒一笑,說道:“姐夫,我將家姐交與你了!”
“啊?啊,好啊!”上官勇愣怔了一下,才慌忙答道。
安錦繡一笑,輕輕拍了拍安元誌的背,讓安元誌不要為難上官勇,她的這個男人可不經逗。
安元誌卻與上官勇靜靜對視了一會兒,有些東西女人們不懂,可是男人之間卻有著默契。上官勇鄭重地向安元誌點了點頭,他會對安錦繡好,他上官勇說出的話就一定會做到。
“姐,我送你上轎!”安元誌挪開視線,對背上的安錦繡道。
一旁的喜婆聽到安元誌的話後,忙就大聲喊道:“新人上轎!”
上官勇眼看著安元誌背著安錦繡在轎前站下,一陣風不知從何方吹過來,不但將安府前院裏怒放的鳳凰花吹出了牆外,也將安錦繡頭上罩著的鴛鴦紅蓋掀起了一角,正好可讓上官勇看見大紅蓋頭下的那張臉,他的新娘半羞半喜地低斂了眉眼啟唇一笑,驚鴻一暼之後,這一幕如畫一般就永遠烙在了上官勇的腦海裏。
微服的世宗皇帝也看了這一幕,他甚至比上官勇看得更清楚,因為此時的世宗就站在花轎旁的人群裏。鳳凰花落如紅雨,佳人麵有芙蓉色,隻嘴角微揚,在世宗的眼裏便已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