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2安元誌的脆弱(2 / 2)

“我去燒,”就站在窗外的範紅橋說著話,就跑廚房裏去了。

範家老大聽著像是抱怨一般地跟喬大夫說:“怎麼不帶醫箱來呢?”

喬大夫說:“你家老二到了我家,土匪似的拉著我就跑,我能來得及帶什麼?”

“你還站著?”範老漢就瞪自己的二兒子。

範家老二忙又往屋外跑。

“我去看看小妹那裏,”範家老大看不下去安元誌腿上的這道傷口了,轉身也跑了。

“他這樣,他這樣能撐得下去?”範老漢在屋裏就他跟喬大夫兩個人坐著了,才問喬大夫道。

“我替他把膿水放掉,爛肉劃掉,要是到了下午還是發熱,就得送他去城裏了,”喬大夫說:“不然這小哥一定死在你家裏。”

範老漢急道:“從這裏去城裏,也得一天的路呢!”

“你有這個錢嗎?”喬大夫說:“城裏的醫館,沒錢,你就是病死在他的門口了,也沒人問的。”

“這,”範老漢在屋裏急得團團轉,他家要是有錢,老大跟老二就都娶上媳婦了,還用得著等到今天嗎?這個家隻能管每天的糊口,哪還有這個閑錢?

“等他醒過來,問問他的意思吧,”喬大夫說:“我看他不像是個窮人家出來的人。”

範老漢說:“他身上沒錢,我還是先出去借些錢吧。”

喬大夫也不攔著,說:“你去借借看吧。”這個漁村裏的人家,就沒一個能算得上富戶的,能讓兒子娶上媳婦就算是讓人羨慕的人家了,誰能把家裏的錢借給範老漢?

範老漢悶不吭聲地出門借錢去了,老爺子的心理其實很簡單,他把安元誌從江裏救上來了,就不能看著安元誌死在他家裏。

等範家老二從喬大夫的家裏拿來了醫藥箱子,範小妹在廚房裏把水燒開了,出去借錢的範老漢還沒回來。

喬大夫用酒把一把細長的小刀擦了一遍,又放在火上燒了一回,跟範家兩兄弟說:“不等你們的爹了,你們把人給我按住了。”

範家兩兄弟一個按肩,一個按腳,把安元誌在床上死死地按住了。

喬大夫摸了一下安元誌的額頭,還是燙手,不把這人身上的爛肉和膿血弄掉,這位的燒就退不了。喬大夫把一塊布帕子團了團,塞安元誌的嘴裏了,怕一會兒安元誌疼起來咬了自己的舌頭。

“喬先生,你不給他上點麻藥什麼的?”範家老大看喬大夫舉著刀就要下手,忙問了喬先生一句。

“我這兒沒有麻藥了,”喬大夫道:“你這兒有?”

範家老二說:“安小哥這會兒暈著,不知道疼,大哥,你就讓喬先生快些給他治吧。”

喬大夫先挑破安元誌傷口上的膿泡,把拱在裏麵的膿液擠了出來,再把這道傷口裏爛掉,發著臭味的肉割掉。說起來就是兩句話的事,喬大夫手下的動作也足夠快,但做起來,這次的治傷,足足花了喬大夫快兩個時辰的時間。

安元誌中途被硬生生疼醒過來,下意識地被疼痛驅使著想掙紮,可是範家兩個兄弟死死地按著他,讓他半點也動彈不得。喊叫聲被嘴裏的巾帕子堵在了喉嚨裏,安元誌嗚咽著,神智不在之後,他沒有能力再遮掩自己的脆弱。

範家兩兄弟看著安元誌傷口裏露著的骨頭,和喬大夫被血染紅了的手,最後都扭過了頭去,不忍心再看。

範紅橋在窗外,能清楚地聽見安元誌的嗚咽聲,最後哭紅了眼睛。

範老漢走遍了整個漁村,好容易才東一家西一家,借到了一百個銅板。

借他錢最多的人家,當家的老太太還問範老漢,“你這是想招這個人當上門女婿了?”

棲烏村不大,每天發生了什麼事,村裏的人都能知道。這些日子以來,讓棲烏村人議論最多的除了衛國軍剿匪的事,就是被範老漢家救的這個年輕男人的事了。

範老漢接過了老太太遞過來的銅板,搖頭道:“我沒這個打算,這個小哥看著也快不行了。”

老太太臉露了同情之色,歎道:“你盡到心了,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等範老漢回到家中,他二兒子正站在小屋前往外倒血水。

喬大夫這一回沒再用藥布給安元誌裏傷處了,用厚厚的一層草藥,把傷口蓋上,這才停了手。

“怎麼樣了?”範老漢進了屋就問。

“看他的造化吧,”喬大夫說:“傷口的好肉長不出來,他總歸是個死。”

範紅橋聽見了喬大夫這話,一頭就衝進了屋來,然後就被床上床下,大灘大灘的血跡嚇得邁不動步子了。

安元誌這會兒又疼昏了過去,連嘴唇都發了白,看著就是奄奄一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