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高天原。
地下室的化妝間裏,源稚女正在梳妝,路明非坐在一把椅子上旁觀。
他記得某個文豪說女人化妝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場麵,她們把種種精美的顏色塗抹上去,手法輕柔得像是為雛鳥梳理羽毛,於是蒼白的臉漸漸地精神煥發,絲絲嫵媚流淌在眉梢,眼波都變得明亮起來。
整個過程仿佛巨匠繪製肖像,你坐在那裏看著感受時光流逝,心情仿佛天邊飄蕩的白雲。
源稚女化妝就給人這樣奇妙的感覺。
他的妝很淡,隻用極少的一點顏色,隨著薄薄的朱色和石青抹上眉間眼角,他漸漸豔麗起來,再度呈現出介乎男女之間的妖異之美。
他正強行用化妝術把自己恢複成那個桀驁的風間琉璃。
“就用最真實的樣子去看他不好麼?”
葉封問道。
繪梨衣在旁邊隻說了句好漂亮。
聽說這也是她的哥哥,但是她還不太了解這個叫源稚女的男人。
“我不願意弱弱地去見他,就像回去跟他求助那樣,”
“他今天要見的人是猛鬼眾的風間琉璃,那我就給她風間琉璃。”
源稚女輕聲道。
“可事實上你現在連握刀做不到。”
葉封淡淡道。
“你心裏還是有點恨他的吧?”
路明非問道。
“是啊,怎麼能不恨呢?”
“在我發現自己體內有惡鬼的時候,在我最絕望最虛弱的時候,世界上最該和我在一起的人卻用刀把我的心髒刺穿了,”
“我無法選擇自己的血統,我生來就是極惡之鬼,是肮髒的東西,所以他也覺得我髒,”
“他那麼光輝那麼正義,不能有肮髒的鬼做弟弟......”
“可親人是世界上最和你親近的人啊!如果換作我是皇,哥哥是鬼,就算為了他和全世界為敵,我也不會讓他孤單一個人......”
“和你最親近的人相比,世界算什麼?”
源稚女停下手,眼神忽然迷離了起來。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大滴大滴的眼淚滑落,弄花了精致的薄妝。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種洶湧的悲傷,在即將和哥哥見麵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流露了出來。
大義滅親是個何等殘酷的詞,世間應該有那麼一個人,你可以為他背叛一切,甚至於公理和正義。
可公理和正義也是頭等重要的大事。
從小老師就告訴你那是不能違背的東西。
櫻井小暮沒有說話,隻是在背後遠遠地看著源稚女。
“對不起,我就是這樣,”
“做戲做得太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入戲了,動不動就哭哭笑笑。”
源稚女又恢複了平靜。
“所以你才是最紅的牛郎,所有女孩都喜歡你,
“路明非穿著店裏的牛郎衣服也像是個端盤子的服務員。”
葉封輕笑道。
“......”
路明非嘴角一抽,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吐槽。
這個怪物很神秘,他不想招惹更多的麻煩了。
“其實每個人都在表演,人生就像是一出戲,你在戲裏扮演的總不會是真實的自己。”
源稚女輕聲說。
“也不一定吧,凱撒老大就總是本色出演啊,我也很本色,不同的就是老大演高帥富,我演屌絲而已。”
路明非接過話說道。
“屌絲?”
源稚女問。
“網絡詞語,說那種沒有存在感的路人甲路人乙,活該一輩子暗戀班裏的漂亮女孩,進階狀態是中年怪蜀黍,終極狀態是老盧瑟。”
路明非很高興能找到這個話題。
說這個他絲毫不覺得傷心,他已經習慣於自己是屌絲了。
“Sakura你也是個演員,隻是演得不太好。”
“哪有,我這麼憨厚,有什麼說什麼,從不搞偽裝。”
“你是個很孤單的人,但你會故意說很多話來掩蓋,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