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王長歎了一口氣:“孩子們,你們太小了。你們皇爺爺在位時候,我們這一代爭太子那些事情,對你們來說,都像是鏡花水月的故事是吧?手足相殘、父子反目,動輒抄家,奪了封號封地,那都是我親曆的真實啊。“
”當年我們兄弟十人啊,現在呢?你皇伯伯,躲在孟州的孟王,再就是我了。你們想想其他人去哪裏了?皇子尚且如此,何況你們是侄子呢?我們宗親,離天家太遠不行,因為全賴親戚情分立足於世。太近更不行,火中取栗、引火燒身,前例比比皆是。你們多學學薇薇,看看史書,明些事理吧。”
語重心常的一番話說完,子女們各個低頭應是,誠王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心裏如何做想,隻覺滿身疲累,揮揮手讓他們散去。
一年飛速過去,皇上立了繼後之後再無動作,始終沒有定下太子人選。
誠王府的郡王們,被父王按著,一個個老老實實,倒是沒出什麼亂子,可能跟京城整體對於立儲的情緒也有關,是微微著急而非迫在眉睫的。
畢竟皇上正當年,龍體安康,他想拖著不立太子,眾臣嚐試幾次後,也隻好順著,立儲成了黑不提白不提的一樁事情。
顧采薇帶著柳庭璋研讀了《禮記》,又學了《孟子》、《大學》、《詩經》,轉眼間,從春到夏,經曆秋日,進了冬天。
務豐十八年臘月初四,吉,宜嫁娶、祭祀、婚姻、會友,忌求醫,喜神東南,吉門東北。
這一日,京城誠王府的信郡王顧信,要娶妻迎親了。
天公也算湊熱鬧,前日飄飄揚揚,下了一整日大雪,扯絮撒鹽一般,將所有房屋都蓋上了白頂子。等入了夜終於停了,喜得誠王妃直念佛。
壯實有力的下人們連夜分散在王府所處的街巷裏,人手一柄大掃帚,使勁掃雪,在路邊溝渠裏堆起了一簇又一簇雪堆,終於在天亮前掃出了一條幹淨道路來。
王府裏自然更安排了人手清理各處,顧采薇出了主意讓撒鹽融雪,仆婦們一麵暗暗心疼,一麵毫不手軟地將粗鹽塊均勻撒播,就像播種一般。等個片刻,再細細地將雪水一簸箕一簸箕地鏟走除去。之後該鋪氈布就鋪氈布,該加竹墊就加竹墊,地麵到處收拾得齊齊整整,再不怕滑。
日頭漸漸升起,和煦的陽光給留有殘雪的房頂加渡了一層融融金光,給府門口四兄弟的鞍馬上也鋪了一道柔和亮色。
十七歲的老大顧傳,騎在純白色高頭大馬上,馬頭紮著鮮豔的紅綢花,人和馬都喜氣洋洋、顧盼得意。絲毫看不出他緊張地一夜未睡。
他的三個兄弟即將要陪他一同,去往三條街之外的侯府張家接新娘了。
四人安坐馬上,誠王和誠王妃相攜出來看了一眼,自家兒郎們起碼身材、樣貌是很能唬人的,誠王叮囑了一句:“到你丈人家不要放肆。”誠王妃用帕子點點眼角,他們又回府操持事務、等待迎客了。
掐著時辰,吉時一到,下人們便在府外、街口等處放炮竹、撒喜錢,顧傳一夾馬腹便率先出發,兄弟三人跟上,喜轎、吹打樂隊隨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熱熱鬧鬧離開了誠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