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說定的分別時日轉瞬即到,七月來臨,兩方要各奔東西了。
信對母妃和妹妹依依不舍,反複說自己在雲州置辦的宅院雖然小巧,但是布置得如何如何用心,母妃和妹妹去小住也不會委屈,眼巴巴盼著親人能擇機前往。
誠王太妃確實居住在此舊地心緒波動,精神不振,聞言拍拍二子肩頭,允許日後一定去,讓信孤身在外照料好自己,該續娶就續娶。
續娶是信的心結,他被堵得沒有話說,轉頭囑咐妹妹,幫他把對大哥大嫂侄女、四弟的問候和禮物帶到。
柳庭璋靜站一旁,看著母子女三人告別,悄悄放任自己的眼神纏在顧采薇身上。
這次麵見夫子,對他來說是意外之喜、天降之緣,他覺得自己該知足。
然而離別在即,柳庭璋內心卻叫囂著不想與幼薇郡主分開,他還想再看看郡主宜喜宜嗔的生動麵容,再聽聽郡主嬌甜柔嫩的聲線,哪怕隻是待在她左近,都是開心滿足的。
顧采薇感受到灼人的視線,分出心神給徒弟。
其實之前三個年輕人已經私下道了別,現今當著母妃的麵,顧采薇端著疏離不熟的樣子,勉勵柳庭璋:“柳舉人,我盼著稱呼你柳進士那日。”
柳庭璋回以成竹在胸的笑容,右側酒窩一晃一晃的,印入顧采薇眼中,好像也紮根到她心裏,顧采薇不自覺回之一笑。
知道這次分別後,誠王太妃和幼薇郡主要回京,到京郊莊子去避暑,顧采薇不在教室,自己與夫子暫且不能隔空相連,柳庭璋更覺不舍,萬語千言在腹中打轉,一時之間不知說哪句才妥帖,隻能多看、再多看、最後多看顧采薇兩眼。
將兩位青年送到山腰,涼亭邊揮手,目送他們下山遠去,顧采薇完成了母妃交托的主人使命,離愁別緒卻一時間消散不去,覺得平日裏好聽的鳥鳴聲顯得聒噪,濃翠欲滴的高大樹冠壓抑難言,她低落著尋母妃複命去。
“那位柳舉人倒是好後生,不知他爹娘如何為之驕傲呢,還沒定親,隻怕是多少人家夢寐以求的良婿。”誠王太妃送走二子頗覺寂寞,見女兒進來,便起個話頭,與之隨意議論起剛走的客人來。
顧采薇像是自己被誇讚一般,點頭應和,高興地順著說起:“聽二哥說,柳舉人要等明年入京考試過後再議婚事,一點兒也不晚。”
誠王太妃招招手,讓女兒坐到身邊來:“這孩子倒是有誌向,若是考上進士,婚事自然能往上抬一抬,不過這都是別家事了。看你二哥,孤身一人漂泊在外,又說要去封州,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肯再娶一房,唉。”說到此處誠王太妃總是不免歎息。
看向乖巧為自己撫背順氣的女兒,誠王太妃轉念想起,還有半年多,幼子女兩人就十五歲了,也該操心他們的婚事了,腦中開始過濾相近的門第子弟。
顧采薇還不知母妃動念到了自己身上,輕柔地拍哄著母妃,嬌聲細氣說起母女動身去住京郊莊子的各項安排,博得誠王太妃語重心長說“女兒長大懂事能幹了”等語。
這邊,誠王太妃和幼薇郡主按例向禮部報備了聲,回京到了自家莊子避暑,離京城風雲更近了些。誠王妃將女兒顧珍送來承歡膝下,顧傳、顧采薊三不五時過來給母妃請安,一些舊日親近的貴族高官漸漸與誠王一係恢複了往來。
天下承平,京城大事無非立儲。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皇上下令柳祭酒告老回家,騰出了高位。
後來召鄭國公入宮一整日,君臣不知密議了什麼,出宮後鄭國公就稱病,閉門謝客,外孫女婿二皇子攜妻登門問候也被拒之門外。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皇上之前已將四公主下嫁了曹皇後侄子,如今給這個四女婿封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好歹曹家除了曹承恩伯外,又出一個頂門麵的人了。
顧采薊倒是憑借著一身摔打出的精湛武藝,得他皇伯伯青眼,在禦林軍裏混了個體麵差事,時不時能在皇上麵前執勤露臉。
然而得到二皇子顧珩和幼妹顧采薇不約而同、三番四次的叮囑,顧采薊從未在皇伯伯跟前多說一句不該出口的言語,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心為君的好侄子、好臣子。
局勢日漸明朗,就在眾人心照不宣地盼望中,八月秋風起,金桂滿城香,務豐帝終於在他登基為帝的第二十四個中秋佳節,宣布設立太子,正是十四歲的三皇子。
至於二皇子顧珩,務豐帝仿照長子待遇,給顧珩封了親王劃了封地,令他來年春日赴任封地。
顧瑾在封州,沿邊靠北,據說物產不豐、十分貧瘠,相當於被晾到那裏了。
顧珩則被分封到了雲州,好歹算是殷實,而且緊靠他孟王叔的孟州,據皇上親口說,是為了讓他們叔侄相互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