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時分,沈月儀正在前廳同沈家人一起吃午膳,方瑾澤身邊的如一和月初就那麼突然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他們兩個倒是識趣地沒有吭聲,默默等著眾人吃完飯,上茶點時,才抱拳行禮並且異口同聲地傳達道:“王爺說了,六小姐雖然還沒有過門,但是他名正言順的王妃,晚上理所應當同他一起入宮。”

沈月儀隻是默默垂著腦袋,將小桃遞來的茶盞穩穩地端住,而後便放至唇邊淺淺地嚐了一口。

茶味入喉,先苦後甘,一縷清香似有若無地縈繞在心頭打轉。沈月儀不由得閉眼好好享受,待餘味徹底消失以後,才抬眼看向了如一和月初二人:“王爺也說了,我是他未過門的王妃。不管是於情於理,我若大張旗鼓地跟在王爺身邊,都怕是多有不妥。”

說到這兒她稍微停頓了片刻,斜眼瞅了瞅上座的沈裘。他這會子倒是安靜得很,眼觀鼻鼻觀口,一心不作二用。

正想著那頭的如一便上前兩步,再次穩當地抬手抱拳,以示恭敬:“王爺的意思我們兩個也不敢過多違逆,還請六小姐仔細斟酌才是。”

言外之意就是讓沈月儀考慮後果,原本默不作聲的沈裘總算是坐不住了,抬手捂嘴輕輕地咳嗽了兩下。

沈月儀知道沈裘這是在提醒她要三思而後行,於是不動聲色地抬了抬眼,將周圍的情況細細地掃視了一圈。

小姐們都低頭吃著麵前的點心,看似對沈月儀的決定不甚關心,可實際上卻都把耳朵給豎了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錯過她接下來說的每句話。

耀眼的日光從外頭斜斜地打在了沈月儀的側臉上,讓本就光彩奪目的她,此刻就更顯得更加明豔嫵媚。

她有些慵懶地垂下眼瞼,而陽光拉長了睫毛的剪影,瞬間就將她眼底的深沉心思給盡數遮掩了過去。

良久後,眾人才聽到了沈月儀清冷如霜的聲音:“王爺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常言道無功不受祿,更何況我們婚期將至,說到底我也理應避嫌才是。”

話裏透著些微涼意,如一比月初的心思要穩重些,稍微往深處想了片刻,便悟出耐人尋味的意思來。

可是身後的月初卻急急地上前兩步,睜著雙澄澈的眼眸,蹙眉問道:“六小姐這究竟是何意?難不成是我家王爺如今連一個小小的尚書之女,都請不動了嗎?”

滿室皆是駭然,沈裘正準備離席向他們請罪,卻忽然聽見了沈月儀悠揚的笑聲。其他人自然是轉為幸災樂禍地看向她,若真的惹到了厲王,隻怕日後就算嫁進了王府,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這位小兄台言重了,我也不過是為了王爺著想。如今的世道人心險惡,說白了就是難免會有人想要借機責難王爺。我畢竟還是個未過門的王妃,還沒進府就讓王爺感覺到左右為難,日後真的進了府,又該讓王爺如何是好呢?”沈月儀用袖子遮擋住了大半張麵孔,獨獨露出一雙眼睛,散發出攝人心魄的精光來,直勾勾地盯著如一他們。

二人先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沈月儀話裏頭的深意。他們做事向來都是以方瑾澤的利益為首要原則的,私下彼此對視了一眼後,終是雙雙都選擇了沉默不語。

沈月儀再次抬眼環視了一圈兒周圍,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靜靜等待著如一和月初發話,覺得時機已然差不多,便將捧了許久的茶盞放置在桌上。

隨著陶瓷與木桌撞擊並發出的淺淺的碎響聲後,沈月儀像是踩著點般輕啟紅唇,一字一頓地默念開口道:“二位若是覺得擔待不起的話,回去後大可將所有罪責都推至到我一人身上便好,無需為此憂心。”

盡管沈月儀這樣說了,可如一和月初還是沒膽子那樣做的。二人再次對視一眼,緊接著便朝她恭恭敬敬地行禮道:“既是如此我等就先行告退,六小姐多多珍重。”

跟了方瑾澤那麼久,還是頭一次見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拒絕他的請求。怪不得她總是能夠吸引住主子的目光,原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聲音方才穩穩地落地,二人就已經不見了蹤影。沈裘抬眼瞅了瞅空落落的地段,默然頓了片刻後便氣沉丹田地說道:“王爺有心邀請你,又何苦拒絕他呢?”

沈裘今日的態度一反往常,要是擱在平日裏的話,沈月儀膽敢頂撞方瑾澤,估計他早就第一個衝出來,誓死要跟她拚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