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沒過幾年,方瑾澤漸漸長大了之後,便開始有朝中大臣向皇帝進言,說方瑾澤好歹是皇子,總不能一直都養在佛寺裏,總要接回來教教宮中的規矩,否則難免會落天下人的話柄。
當時距離方瑾澤的母妃去世也已經有了四五年,皇帝身邊從來不乏青春漂亮的女子,他沒有什麼懷舊的時間,早就已經把當初的舊愛忘得差不多了。
忘記了舊愛,倒是想起了自己與舊愛還有一個兒子,那可是真真正正自己的骨血,送出去這麼些年,突然覺得這孩子也挺可憐的,小小年紀沒了母妃,又因為他害怕觸景生情,被送到佛寺裏,一待五六年。
別的皇子都已經開始讀書認字,錦衣玉食,享受著萬人簇擁的生活,皇上這樣想著,便打定了主意,當晚就下了聖旨,要把七皇子接回宮中撫養。
這道聖旨一出,滿城嘩然,眾人皆以為七皇子被送到佛寺,便相當於是除去了皇子身份,今生今世也別想再回到皇宮,沒想到這皇上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突然就想起自己還有這麼個兒子,還非要接到宮中養著。
人們都說七皇子苦盡甘來,要進宮享福了,卻不知對於方瑾澤來說,在寶通寺的幾年,才是他人生中最幸福快樂的時光,而那個眾向往的華麗宮殿,不過是一個金碧輝煌的監牢而已。
從跨進去那一刻開始,他的童年便已經終止了。
方瑾澤走的那一天,他與普善大師都很平靜,甚至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說,仿佛方瑾澤還是如同往常那樣下山沽酒,到了傍晚時分一定會準時歸來,和普善大師在寺廟中吃著各種各樣打來的野味。
普善大師臨別之際隻對他說了一句話:“記得回去將皇帝老兒國庫裏的美酒都給我搬來!”
方瑾澤順從地點了點頭,而後來他也是這麼做的,十多年來,國庫中各地進貢來的美酒幾乎要被他搬空了。
普善大師倚在門邊看著方瑾澤小小的身影,雖然比剛來的時候已經長高也結實了不少,可看著他走在一群侍衛隨從之中,才突然發現他隻不過是一個孩童而已。
他的身影顯得那麼瘦小,卻要一個人去麵對那些暗潮洶湧,風雲詭譎的日子。
他穿著價值連城的錦繡衣袍,戴著象征尊貴身份的翡翠冠玉,他原本就是天家貴胄,這樣的裝扮才應該是他的樣子。
而不是那個整日裏穿著大布丁的麻布衣服,永遠拿著一把比自己還高的掃帚,整齊灰頭土臉的小徒弟。
他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大堆人,放眼望去,卻隻有他一個人,形單影隻,卻又無懼無畏地走向那個未知的未來。
他遇到沈月儀之前,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在他心中愁悶實在難以消解的時候,他便會瘋狂地練功,習劍,如果還是無法消解,他便會放任自己大醉一場,若是醉後醒來,依舊心中鬱結,他便會帶上一壇好酒,隻身偷上寶通寺,偷偷翻進院牆,去找那個怪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