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又是她,獨自在他的寢殿之中。
“為何而跪?”
說來奇怪,方逸辰隻覺自己的神識被盡數拉了回來,渾身上下充滿了氣力,這十幾年來,他頭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精神,仿佛回到了少年時。
“臣妾有罪。”
沈月儀沉聲答道。
“你有何罪?”
“陛下,您體內有一味名為逍遙散的奇毒,中了此毒,會漸漸失去神識,最後昏迷而死,臣妾妄自揣測聖意,心想陛下定有些話還要交代,故而冒死用了一味藥,陛下此時是否覺得渾身上下充滿了氣力,乃是回光返照。”
沈月儀據實相告,她心中並無把握,倘若她將真相說出,方逸辰會不會因此怪罪於她。
畢竟,最後一例猛藥,是她下的。
方逸辰並未發怒,而是怔忡了良久,問道:“朕,還有多少時間?”
“兩個時辰。”
沈月儀抬眼看他,眼中澄澈。
“你不怕死?”
方逸辰突然對這個小小的女子來了興趣,厲王妃的威名,他也有幾分耳聞,不過是覺得以訛傳訛罷了,如今一看,能夠讓他的兒子寧肯拋卻所有都不願放棄的女子,還真是不簡單。
他後宮中的那些女子,美則美矣,皆無靈魂,唯獨她,還有榻前跪著的這個女子,眉目之中熠熠發光,令人目眩。
“怕。”
沈月儀老實答道。
“既然怕,為何還要這麼做?”
方逸辰起身,還有兩個時辰,有些事,他應當要做了。
“臣妾在與陛下打一個賭,賭您心中所想,與臣妾一樣。”
沈月儀盯著方逸辰:“您選的那個人,不培訓太子”
方逸辰冷笑一聲:“大膽!朕做的決定,還容你一個小女子置喙?”
“臣妾不敢,”沈月儀沉聲道:“臣妾雖為女子,卻也懂得,國之昌盛,唯得明君,而明君,先要有一顆胸懷天下之心,有悲憫眾生之願,太子暴戾,心思不純,倘若將江山交給他,必當傾覆。”
方逸辰盯著沈月儀,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到一起慌亂與恐懼。
可是沒有,沈月以堅定的麵容幾乎要刺痛他的雙眼。
他不由好奇,是什麼給了一個女子這樣的勇氣?
“你既覺得,太子不配繼位,那在你心中,何人才是最佳人選?”
方逸辰走到書案邊,卻沒有執筆,反而盯著桌上的一方麒麟玉獸出神。
“這麼多年,何人為靖國平定四方?何人為陛下安定社稷?誰人有儲君之質?誰人有天子之姿?陛下心中想必最清楚。”
沈月儀並沒有直言,答案卻呼之欲出。
“你想讓朕廢了太子,立你的夫君為太子?”
方逸辰沉了神色看她。
“不錯。”
沈月儀依舊垂眸,吐出來的話語卻擲地有聲。
“你可知,朕大可以以覬覦儲位為由,將你們治罪?”
“若是說旁人覬覦儲位,臣妾絕無二話,可是厲王殿下一心隻為蒼生計,臣妾敢用項上人頭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