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繼子之爭(1 / 2)

杜裕安被問得張口結舌,一時難以作答。

過繼之事一般隻有斷子絕孫的人家才做,杜益山他們這一脈雖然子嗣單薄,但也沒到了連個兒子都沒有的地步,這過繼之事提起來未免可笑。可他收了許姨娘許多銀子,就算明知此事不合規矩,此時也得硬著頭皮把事情做成了。一來為壓一壓杜益山的氣焰,二來也在族人麵前顯示一下自己的威風——什麼候爺?隻要是姓杜的,在他這個族長麵前,就得老老實實地聽話。

杜裕安擱下茶碗,向杜益山解釋。細細把話掰開揉碎地說了一遍,大意是許姨娘年紀大了,身邊沒有一子半女,覺得孤單,因此才想要過繼個孩子養在身邊,以解寂寞。

杜益山靜靜聽著,轉頭又問許姨娘:“不知姨娘想過繼何人?”

許姨娘緊盯著杜益山,見他臉上沒有怒容,暗自鬆了口氣,膽子也大了,笑答道:“別人家的孩子都寶貝似的,誰肯認給一個姨娘做兒子。我想了幾天,求遠不如求近,我娘家侄兒就好。大少爺想必見過,就是咱們府裏管糧庫的許管事的兒子,今年十四了,年紀正好,又是我親侄兒,我一開口,他們家是一定肯的。”

許姨娘說得眉目舒展,擦了胭脂的老臉上帶出兩塊興奮的紅暈。

杜益山可高興不起來。

過繼?說得好聽,還不是為了杜家的家產來的。既然是過繼,這個孩子自然不可能單單過繼在許姨娘名下,一定是要入杜家的宗譜,記在自己的父親膝下的。如若此事成了,許姨娘等於給杜家添了一位二少爺,而且還是經過族長認可,正經入了契的嗣子,與杜益山一樣,有相同的繼承權和承嗣權,也就是說,以後杜府的家產,不用這位嗣子吵鬧爭搶,也是名正言順有人家一份的,連官府都得認可。

許姨娘張口就說要過繼自己的親侄兒,這其中的意圖就更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

杜益山剛要開口,杜裕安那裏先不答應了,板起臉來,訓斥許姨娘道:“你哥哥不過是杜府的管事,是杜家的家生奴才,主子怎麼能過繼個奴才做兒子?簡直豈有此理!許氏,當初因為你生了杜家頭一個嫡係長孫,才特許抬了你的名分,讓你母憑子貴,跟著孩子一塊入在杜氏宗譜上。你已經是半個主子了,怎麼還和你娘家那些身份低微的奴才牽扯不清,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許姨娘被罵得麵色脹紅,心裏又氣又恨,不提這事還好,提起來就讓她恨得牙癢癢,她生了杜家的長子,又深得杜父寵愛,在杜府裏的地位與杜益山的母親基本不分伯仲,差不多已是平起平坐,可偏偏老天不睜眼,讓她的兒子得天花死了,不然她哪會落得這般慘相。

許姨娘不敢反駁,隻好點頭,連連稱是。又道:“族長教訓的是,可我這半個主子做得艱難,府裏的事我半點做不得主,大少爺到如今也未娶妻,子嗣更是連個影子都沒有。府裏隻有我們幾個老姨娘,每日除了拜佛念經,就是望著四麵牆等著天黑,苦啊。”

拽出手帕,抹了抹眼角,“我也沒別的盼頭了,茗哥兒才十歲就死了,我早沒指望了。不怕大少爺惱我,我就實說了。以後我死了,還能指望大少爺像對待親娘一樣,給我發喪出殯?他再守禮,也不過是盡個姨娘的禮節罷了,哪能像親兒子似的。”

說到此處,許姨娘倒真的難過起來,她們這些人也慘,誰不想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可誰叫她們命不好,生下來就是奴才呢,如果自己再不爭搶,難道真要一輩子被人使喚到死,連最基本的做人的體麵都沒有。

杜裕安最見不得婆娘哭哭啼啼,臉色更是難看,怒道:“行了!”

許姨娘忙止了眼淚,慢慢收起帕子。心思已經轉了好幾個圈,她笑道:“我那侄兒靈俐聰明,出生時我就求主母為他脫了賤籍,如今雖是白丁,但也在學堂裏讀了幾年書了,日後考個功名,一準丟不了咱們杜家的臉麵!”

杜裕安還是不同意,“那也不行,就算不是奴才,人也好得天仙似的,他也不是咱們杜氏的子孫,你要想過繼,就得從咱們杜家宗族裏過繼,不然此事就此作罷,你也不用再來我這裏哭鬧,身為杜氏的族長,最要緊的就是保證血緣純淨,我絕不許杜氏家族裏多出一個異姓的雜種!”

許姨娘吃了個對頭彎,憋氣得很。

她盤算得挺好,把侄子過繼過來,又親近又好管束,日後分得杜府一半家產,也不至於把她這個姑母甩開不管,實在是最合適可靠的。誰料杜裕安這個老頑固竟不答應,白白拿了那麼多金銀,竟連這點小事都不肯鬆口,整日念叨著血緣、血緣,杜氏的血緣好金貴麼?

堆笑著求了又求,杜裕安怎麼都不答應。原來他心裏早有了人選,當下提了出來,眾人一聽,全都差點氣笑了。杜裕安提的不是別人,是他最小的孫子,今年剛剛六歲的一個小娃。

杜裕安聲氣十足,理由也充分,“長安律例中有雲:過繼子嗣要由親及疏,同字相繼,我那小孫兒正合這兩項。就這麼說定了。益山,你今日回去就準備香燭供品,明日我就開祠堂,把全族人都叫來,正式讓益均過繼到你們那房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