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五年
天津
麥顏顏對著鏡子打量自己。
鏡中少女是說不出的好看——瓜子臉, 櫻桃嘴,大眼睛,高鼻梁, 烏發如瀑, 肌膚賽雪……
身條兒也不錯——從胸到腰再到腿, 沒有十分,也有八、九分, 唯一的敗筆是裹過腳。
放開了, 可五個腳指還是緊緊貼著腳底板,唉,別說跑了, 便是多走幾步路也疼。
可,還是要逃的。
這般想著, 麥顏顏便對著鏡子,拿起剪刀,哢嚓哢嚓, 及腰烏發簌簌而下,接著將剪刀換成了剃眉毛的剃刀,將自己剃成了一個小光頭。
原主的命,真不好——20歲那年死於花柳病。
對,原主是個妓|女。
生爹是個又抽又賭的, 大冬天的被人塞進了冰窟窿, 死得不能再死;
當娘的,早年便在自家院內掛上了‘紅布棉門的簾子’, 做著暗|娼的活兒。
在麥顏顏過了十五歲,還引著閨女一起做。
如今,麥顏顏已經十八歲。
隔壁——
“……這日子沒法過了, 你幫我將顏顏帶走,去盛京找個堂子,與老板簽個五年,等顏顏安頓下來,我也過去……”家中男人被人害了後,這門生意就越發難做……
“成。”這個男人是個做人口買賣的,這是一樁好買賣,成了,自然少不了他那一份,立馬應了。
麥顏顏就在隔壁,聽得到,她不是原主,不是那個被母親捏在手裏的牌,不會順著母親的意思走。
……當母親跟客人正熱乎時,麥顏顏悄悄進去,用廚下用的擀麵杖將兩人都給打暈。
“這個家不能留了……”麥顏顏本可以悄悄走。
可是她得帶上一些盤纏啊,家裏沒幾塊銀元,可那品相不大好的銀首飾也要帶走,還有死去父親的舊衣裳啊。
臨走之前,麥顏顏將兩人捆一起,又給堵上了嘴。
將廚下所剩不多的細糧給煮了,又將自己那‘三門冰箱’內的食材加工成熟食。
……
小腳的麥顏顏走不快,換上了父親的舊裳,背著個包裹,加上小光頭,像小和尚又像小尼姑。
向城外的火車而去,沒有去火車站,而是沿著車道,尋了半日,尋摸到了一個會減速的拐彎處。
這還是原主從客人的嘴邊聽到的呢,這邊是扒火車的好地兒。
山上有樹也有藤,隻要膽子大些,動作快些,就可以借力扒上火車。
對,麥顏顏是要扒在火車上,離開這個生她養她的城市。
麥顏顏計劃向南而去。
原主身嬌體軟,麥顏顏是險險的扒住了,裏頭是貨物,麥顏顏沒敢睡覺,就窩在貨櫃與貨櫃之間,餓了吃一點,渴了喝一點。
火車行駛了一晚後,麥顏顏受不住了,找個機會,下了火車,附近不熟,最後隻找到了一個破廟,那就先窩一窩吧。
麥顏顏已經不知道是哪裏了?邊走邊問吧。還是想接著向南,下江南去。
問路時,麥顏顏覺得不能沒個身份啊,寬大的男裳也掩不住她那窈窕的身條,隻能當個尼姑。
年輕漂亮的尼姑,行走江湖,也不大安全啊。
麥顏顏想著:那就從醫吧。
隻開方不賣藥,隻要給點吃的給個地兒睡一夜,不要錢財。
於是,麥顏顏開始‘走醫’生涯——
“女先生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從來處來,去來處去。”
“可否多留數日?”
“可。”一邊說可,麥顏顏一邊從窗戶跳出,逃了。
“快追。”以她老婆子多年的看人經驗,這是個好苗子,送去樓裏,可以換一筆了。
追來了,那就打吧。
一個個的敲暈,麥顏顏走人。
……
“大爺,你這車是去哪啊?”這小腳走不了,得找個地方安定下來,半道上遇上了一驢車,拉柴的,麥顏顏便伸手去攔了。
“進縣城……上來吧。”老大爺滿臉的褶子,說話時露出一口黃牙。
“謝謝大爺,我隻有這個,熟的……”說著,麥顏顏將一個煮好的雞蛋送過去。
“哎,行。”老大爺收下了,沒舍得吃,放進口袋,帶回家讓孫子們分著吃。
還真遠呢,驢車花了大半日才入了縣城的城門,土牆圍著的縣城,就一條主街。
麥顏顏在麵攤上吃了一頓,順便打聽了哪裏有空屋出租?
“我一個本家族人就有空屋……”麵攤老板讓自家小子給帶路過去。
拐了一會兒路,麥顏顏見到了一對四五十歲的夫妻,一個不小的院子,就住著他們,後來才知道老夫妻的兒子在省城入學,女兒遠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