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熱湯煮沸的聲音。
兩人圍著燃起的一小堆火坐,火上麵,煮的是兩罐塗南南帶的茄汁豆子罐頭。
隨著煮沸,番茄的味道熱乎乎地向上蒸騰著。
塗南南一隻手拿勺子翻動著黃豆,讓其受熱均勻,另一隻手乖乖地平攤著,任由彭勝男包紮。她眼睛認真地盯著罐頭,幾乎一眨不眨。
“好了。”彭勝男說,“稍微活動一下,看看會不會太緊不舒服。”
她臉色還有些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的事情,而覺得疲憊。
塗南南“嗯”地搖頭,向對方一笑:“特別好1
沒等彭勝男說話,罐頭那裏便傳來一聲標誌性的嘭響,那就意味著,番茄豆子已經加熱得剛剛好了。
塗南南正要把注意力轉回罐頭,就聽見彭勝男說:“塗南南,我要向你道歉。”
“……啊?”
“我要向你道歉。”彭勝男重複說,“之前,我誤會你了,我從別人那裏聽了一些話,自己也有偏見,對你不太喜歡。我現在才知道,你不是我以為的那樣的人。對不起,塗南南。”
塗南南就笑:“……沒關係埃你也沒做什麼,沒關係的。”
“也謝謝你救我。”彭勝男說,“而且,還因為我受了傷……謝謝,抱歉。”
短發女人眼裏,是坦蕩真誠的感激與歉意。
彭勝男,她就像書中所寫的那樣,爽利而坦誠。隻是,書裏寫她,是【像男人一樣坦蕩直接,有什麼就說什麼,沒有那麼多女人彎彎繞繞的小心思】。
多奇怪埃明明寫出了優秀的女性,卻仍然要將其冠以“男人”之名,讓她以男人的名義接受褒獎。
光是想想自己被說“就像男人一樣優秀”、像是書裏的彭勝男一樣被叫“南哥”,塗南南就怪得連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她一次感到,身為故事裏的炮灰惡毒女配角,好像也沒那麼不好。
“別客氣,那裏是誰,我都會救的。”塗南南說,“你說別人,是胥飛舟嗎?”
彭勝男錯愕:“你知道——”
“我知道呀。”塗南南眨眨眼睛,笑說。
所以,男人就光明磊落嗎?自己不出麵,又暗暗煽動人排擠她的,明明正是作者筆下那個冷酷深情的完美主角,胥飛舟。
不過,這倒讓胥飛舟褪去了些故事的完美虛幻感,變得更真實了些:從小,塗南南倒是遇到過不少像他這樣,在背後耍手段的男人。
她忽然想起被冷待已久的豆子罐頭,便轉頭熄了火,從背包裏掰了雙筷子,麻利地塞給彭勝男:“啊,這個特別好吃!我最喜歡的罐頭就是這個。”
彭勝男無語凝噎:“你還帶了筷子……”
她臉上,出現的是“你是來郊遊的嗎”的表情,塗南南總是在同行人臉上見到這種表情。
起初,看到她從包裏掏出罐頭和勺子時,彭勝男也露出了類似的表情。但那時,她估計還心情沉重,沒空理會這些東西。
而現在,盡管一言難盡,彭勝男還是接過了筷子,慢慢吃起罐頭來。
番茄醬包裹著被燒得滾燙的綿軟豆子,濃鬱的酸甜口感滿溢了口腔,大大滿足了疲憊的神經。盡管罐頭還燙得厲害,塗南南被燙得吸氣,還是忍不住吞咽。
她確實是餓了,也累得厲害。剛剛吊在空中時,塗南南的確一度以為自己要死了,而且比原本故事裏還要更早。她就像薩馬拉城那個故事裏的商人,拚命奔波以逃避死亡,而正是這些奔波,才讓她迎來最終的死亡。
……但還好,她還是活下來了。至少現在。
塗南南有點想哭,但還是忍住了。作為給自己的補償,她舀了一大口番茄豆子,整個吞進嘴巴裏,臉頰被撐得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