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這話, 她看到俟裏烏重重歎了口氣。
“我是真受不來你們東陳人那套。”她說著,推開自己麵前的文書案卷,“坐吧, 小軍師。你想說什麼?”
“好。”塗南南說, “我是想對將軍說,既然要發展女軍,就必須把最重要的矛盾處理好。”
她走到一側桌邊, 有些笨拙地一揚袍罩的衣擺,盤腿坐好了。
“軍師覺得,是什麼?”俟裏烏笑說, “是女子天生體弱?還是我這支女軍數量太少,難入軍師的法眼?”
“將軍也知道, 自然不是。”塗南南說,“戰爭的勝負, 從來不看單個士兵的力氣, 除非個個都有項籍、奉先之能。至於人數, 就拿東陳與金梁在虹山關的交戰來說,東陳那十萬大軍, 三萬後勤、三萬民夫,還有兩萬是實在逃不了、才不得不來, 一旦勢頭不好,他們是要跑的, 剩下的, 才是真正的兵。隻要軍紀嚴明、策略得當,將軍幾千人的精銳,不一定吞不下東陳那十萬大軍。治軍,乃是將軍的長項, 在下心裏當然十分敬佩。將軍就別取笑我了。”
“行了,別誇我了。”俟裏烏失笑,“繼續吧,塗軍師。”
“在下認為,是生育。”塗南南說,“女子天生有孕育生命的能力,等我們拿下了阿古城,城市的繁榮,也就係於女子身上。但——生育後代,是要時間,也要命的。”
“昨日回去時,我與額格薩將軍聊過,得知呼允處理女子生育的醫技和我所了解的東陳差別不大。”她說著,“我的想法是,其一,女子要少生——而且要盡可能使生下的孩子都能順利長大,我知道東陳的貧苦人家,常常生下六、七個孩子,但隻有三個長大,若我們的女子隻生三個,三個都健健康康,那相比起來,也沒有什麼弊處;其二,孕、產婦,還有女子產後的健康,必須保證。我們的醫者,需要在這方麵更下功夫。
“我曾經在一本外邦的醫書上,見過種輔助生產的方式,但要切割產婦的身體。”塗南南說,“按書中記錄,這是種很有效的方式,但對醫藥和衛生的要求都很高。”
俟裏烏看起來對這種方法有些興趣,她問:“切割?”
“是。”塗南南解釋說,“切割女子的會陰處,以打開產道,防止難產,再將傷口用線縫合。”
“我學識短淺,隻粗曉些皮毛,也知道醫藥是長久之計,沒有一蹴而就的。”塗南南繼續道,“我畢竟對軍中的醫事並不了解,若從進駐阿古城再開始接觸、籌謀,或許也有些晚了。畢竟,隻要行軍,必有傷員。將軍認為呢?”
“來向我要權的啊。”俟裏烏失笑,“行,軍醫營就在那,軍師自己去看,要什麼就和納吉尼說。人也是,軍師自己挑,看上哪個告訴我一聲就行。”
“不過呢,我也有一個要求。”
她望著塗南南,說,“消息我已經放出去了。等季家軍打來,這仗,由軍師來打。如何?”
“當然。”塗南南說,“將軍等著大勝就是了。”
她又說,“還有一事,是關於我那幾個侍女……”
話是這麼放出去了,等把長風和蒼雲的事都安置好、被迫抱著一堆軍務文書離開營帳後,塗南南才覺得有點頭疼。她倒是不怕打仗,但要學的太多了——尤其是騎馬。
到時候,她總不能還讓額格薩帶她吧。
塗南南回營帳放了趟文書,剛好在帳外遇到了一個穿著短袍、臂上打了白色袖標的呼允女人:“塗軍師。”
女人身形高瘦,有一雙黑黝黝的、溫和的眼睛。她說,是俟裏烏叫她來、帶塗南南去軍醫營的。
她就是納吉尼,負責管理軍醫營的醫官。納吉尼的名字,是“鷹”的意思。
納吉尼的漢話,相對就沒那麼好了。塗南南考慮片刻,還是請她說呼允話,說得慢些,基本上也聽得懂。納吉尼說,她家原本就在阿古城邊的草原遊牧,後來因為戰亂,才失散了,她家阿爸是行腳醫生,她自己也愛看醫書,後來,就成了軍醫。
她們進入傷兵的營帳時,剛好看見一個醫官在扶起傷員、給她喂藥。
那個士兵傷在腿上,似乎在發熱,皮膚一片潮紅。塗南南看了片刻,忽然覺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