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天, 虞今被縣令看中一事就在鎮子上傳開了。
虞家是縣裏的富商,背後站著一支龐大的宗族,而虞今則是這家的獨女, 據說聰明伶俐、有經商之才。這一切都讓這則新聞變得更加引人入勝。
他們添油加醋地說著, 縣令是多麼是多麼地看重虞今,而虞今卻又是多麼地不識好歹,不但出言拒絕, 甚至還對那些官兵們動了手。
而大失顏麵的縣令果然找由頭查了虞家的商鋪,又派了人去虞氏宗族那裏施壓。
虞今知道,這件事恐怕是難以善終了。
她在房間裏思慮了片刻, 還是決定去自己父親的書房商量對策。
她剛到書房外,便聽到裏麵的響動。虞今本想轉身回避、等父親議事完畢再來的, 卻聽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我早就說了,娘, 你不該把二妹教成這樣的!”
——是她的大哥。
“她一個女人, 你縱著她讀書, 隻是徒增麻煩!”虞大郎仍在說著,語氣責怪, “結果現在,你看看, 惹出了什麼樣的事來!”
……這讓虞今站住了腳。
隨後,是她母親的申辯。
“這是……這是什麼話!”虞母頗為委屈地辯解著, “二娘幫你經營商鋪時, 你不是也妥帖得很嗎!我若是不教二娘讀書識字,你哪裏能夠有如今的……”
虞大郎下意識否認:“我那是——”
“——夠了!”虞父怒喝一聲。
“現在是互相推諉的時候嗎!”他望著妻兒,恨鐵不成鋼道,“大郎, 你妹妹幫了你的事業多少,你別假作不知道。他娘,你也確實是對二娘的品格疏於管束,太過放縱了。”
他坐下來,懊惱地歎氣:“早知道二娘會惹出如此滔天大禍,就不該教她讀那麼多書,也養成個德行嚴謹、弱質纖纖的淑女就好了……平日裏縱著她出門做事,還是把她的心養野了。”
他的意思是,虞今當時就該順從那些官兵,柔柔順順地進那個縣令府裏作妾,最好再吹點枕邊風、給家裏添些好處,不然就是大逆不道了。
“父親。”男人問,“現在——現在該怎麼辦?”
虞父猛一拍桌,吼道:“現在你又來問我該怎麼辦!我真是——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主見的兒子!若你妹妹是個男兒,我早就——!”
說到最後,他也隻能頹然地歎氣,“……能怎麼辦?”
“還不隻能按照族裏的說法來,將她——”
虞父比劃了一個手勢。
……沉塘處死。就像那些人說的一樣。
她的某種猜想——某種自己不願意去相信的猜想,終於成為了現實。
虞今心髒一滯,隻覺得渾身發冷。
她放輕了腳步,想悄悄退出廊道,卻不想身後傳來一個小廝的聲音。
“二小姐?”他不無疑惑地問,“您在這裏做什麼?”
——糟了。
如今再想跑,恐怕已來不及了。虞今抬腿要走,可這小廝堵死了她唯一能夠離開的路。
室內傳來椅子猛然拉開的聲音。聞聲,她哥哥虞大郎已經大跨步邁了出來,一把抓住了虞今的手臂。
“——二妹。”他說,抿著唇,隻是略微搖了搖頭,“隻能對不起你了,兄長也是沒有辦法。”
……可是虞今分明在他那張故作體麵的臉上看到了壓抑的輕鬆與慶幸。
虞今不免想,他在慶幸什麼呢?慶幸分明是個女兒家、卻總是壓自己一頭的妹妹終於要消失了,慶幸他不再需要討好虞今來讓她幫助自己經營商鋪,慶幸他們的父親決定將虞今獨自犧牲,他們的生意不必受到殃及?
她拚命地掙紮起來,抬腿就要踢虞大郎,卻被湧過來的幾個小廝七手八腳地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