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荒蕪, 餓得皮包骨的灰毛野兔抱著土塊嘎吱嘎吱地啃,看上去和老鼠一般大小。
嗖——
銳利的箭矢擦著灰兔子的腦袋呼嘯而過,釘在不遠處的土地上。
灰兔如驚弓之鳥, 傍地而去,轉眼便沒了蹤跡。
靡顏膩理的少女將手中弓隨地一丟, 氣呼呼道:“不學了!”身後有護衛為她將弓撿起放好。
自打從神河畔的四座村落出來, 她心血來潮, 忽然要練射箭。於是每次車隊休整時, 她都會拿出弓箭隨意尋東西射來練習箭術。
薛管事睜眼說瞎話:“郡主的箭術提高不少,這次險些中了,是那兔子跑得太快。”
薑莞一麵用護衛捧著銀盆中的水盥手,八珍待她洗完手後用帕子將她手上的水擦淨,又在她手上塗了香膏。
“嗬。”薑莞皮笑肉不笑, 壓根兒不信薛管事的吹捧。從小到大她做什麼事不管做得好不好, 薛管事都能麵不改色地閉眼狂吹。
“我都快站那兔子臉上了。”薑莞沒誇大, 她剛剛離那兔子就幾步路遠。兔子大約是餓得太狠, 警惕心喪失大半。
即便如此,薑莞也沒能射到兔子。
薛管事笑:“郡主一日進步一些, 總有一日能百步穿楊。”
“下輩子吧!”薑莞宣布。
她頓了頓問:“什麼時候到城裏?睡了幾日馬車,腰要斷掉了。”
薛管事耐心道:“傍晚就能看見陳留城了。”
薑莞“哦”了一聲,沒向自己馬車去, 倒向著並排的另一輛馬車去。她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裙裝, 很有春日氣息。淺淺的草茬沒過她的鞋麵,天地間總算有了些生機。
她靈活地上了馬車打起簾子,相裏懷瑾躺在車裏,一旁有戶外看護他。
見著薑莞,他眼睛又黑又亮, 像可愛的小狗等到主人回來:“莞莞。”如果他有尾巴,這時候一定歡快地搖起來了。
自從他昏迷醒來後,薑莞這是頭一次來看他。
她並沒有因為相裏懷瑾是傷患就對他溫柔些,反而在馬車門旁十分挑剔地看著他,撇了撇嘴:“你怎麼這麼弱啊。”
零零九大為震驚,相裏懷瑾若是弱,怕就沒有強者了,薑莞竟然嫌棄他弱。
相裏懷瑾呆了下,很順從地想點頭,頸部還不太能動,於是笨拙地道歉:“對不起,莞莞。”或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但是他惹薑莞不快,他就覺得自己該道歉。
薑莞上下打量他,輕哼:“打條土龍就傷成這樣,還要保護我,廢物。”她毫不留情,說話也難聽極了。
相裏懷瑾沒有任何受傷的神色,抿起唇認真思索,慢慢開口:“我太弱了。”
薑莞心滿意足地貶低一通相裏懷瑾後提著裙子下車。她就是專門過去給相裏懷瑾找不痛快的,相裏懷瑾不爽,她就開心。
車馬勞頓,一路到了陳留。
薑莞將帷帽戴好,下車散步向客棧去。她平日是不愛走路,但坐車坐了一下午,腿都酸了,難得走走。
薛管事閱曆豐富,為她介紹起陳留城。
“陳留曆史悠久,在祁國眾多城池中也稱得上是古城,最值得稱道的就是它厚重的曆史底蘊。”
薑莞隔著帷幕看了看四周往好處說是古樸,說直白點就是老舊的街道接話:“是夠破的。”
薛管事沉默了一瞬,繼續道:“咱們會停在這裏兩日休整,郡主感興趣可以去逛逛淘一淘古籍。不過城外有座山可是很危險,那山極高,背後是斷崖,郡主莫要去那裏玩耍。”
薑莞雙手背在身後踱步,一麵聽薛管事說話一麵觀察周遭環境,聞言頗無語:“我才不要去淘什麼古籍,當下的書我都懶得瞧,莫說古籍了。”她連看話本都嫌字多,還看古籍,薛管事實在將她的情操想的太高雅了些。
薛管事也隻是提議,一下子也找不到什麼別的有趣的東西,陳留是真的很無聊。
薑莞走著走著忽然發問:“管事,這街上女子好少,他們一直看我。”她實話實說,自打她從馬車上下來,無論走到哪裏都被許多目光盯著。
薛管事一愣,四周望去,街上確實如薑莞說的一樣,女人極少,完全不似其他城池街上熱鬧,自有種沒生氣的壓抑。零星兩個女人同樣遮得嚴實,隻有一雙眼在外露著,去哪裏都是匆匆忙忙的。
不說不知道,薑莞一指出來後他也覺得陳留不大對勁,但又具體很難總結是哪裏不對。
薑莞坦然接受各種目光,並沒有什麼害怕。她同樣感受得到這些目光中有很大一部分並不友好。